摘要:即便時光飛逝,如今每每路上遇到狗兒,我仍要揮手打個招呼﹔每次讀到或寫到“海軍”這個字眼,總要心中多停留一小會兒。 |
那時好年輕,於是眺望就成了年輕的象征﹔那時的好男兒志在四方,我就去西沙,去追尋遠在天涯的戰士﹔那時不羨慕啥子旅游,獨行跋山涉水遠勝過烏有的感傷。
1990年早春,螺旋槳飛機滑向三亞的軍用機場:先有湛藍,再扑面而來的是雪白和碧綠。於是我就想:這兒是結婚后,應該帶自己心愛的人來仔細看看的地方。但是,隻有像我接下來做的那樣,登上海軍運輸艦,黑夜中和星星一起出發,晨曦中和海鷗一起抵達遙遠的西沙,才會感到最美的遠不止是三亞。
西沙停留的一個多月間,《戀曲1990》的旋律走到哪個角落都能聽見。西沙的雲,幾乎就垂近海面。雲來雲往,風吹得雲兒舒卷,魚兒在珊瑚礁內穿梭。水、天和空氣融你為一體,這是那片國土首先給人的難忘。
20年過去,好多生活都變了樣。那時很艱苦,艱苦是生活的一部分。比如即便是客,也會嚴格地受到水的限制,你可以猜到了每天都有限額,是滴!但你可能猜不到晚上躺倒的時刻,我都會愣神想想:“今兒啥時下雨來著?”為啥?因為早晨刷牙,要祈求老天賜我甘霖。我至今都能清晰地記著每次水杯裡都會漏進來活潑的孑孓。所以烏雲,在遙遠的那邊也是美麗的伙伴。
那時,西沙人都是戰士。我去比永興更小更危險的島,也像士兵一樣作息一樣去站崗,也一樣要發誓不把這段經歷一回到城市就大嘴巴亂講。做游客是要被鄙視的,求助於扛旗兒的導游更是想都別想。陸地的形狀每個時辰都在變,但寂寞不變——戰士們能把雜志文章倒過來背誦﹔每天熄燈前,我都祈望有誰舉手同意把電視頻道轉到正在播出的《圍城》……但寂寞之外,還有歡暢:烏雲聚集的午后,全身裹嚴,手裡攥一把細線,線的尾端隨意彎個別針做成鉤﹔一路走向礁盤,也一路隨意抓個釣餌,比如大蝸牛﹔蹚到齊腰深的水裡——這取決於你是否見過隨時可能鑽來的鯊魚——就隨意可以釣到大把的石斑!
那時,島上想改善生活,活的雞鴨都稀有珍貴,因為它們算不准潮汐,到了水邊總是有去無回。最不值錢的就是石斑,隨叫隨有。我就是把魚放進長嘴水壺,煮開了喝湯扔掉魚肉。但不能用來交換的是狗。西沙的狗也都是戰士,沒有例外。
我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寫了一個系列。其中的一篇就專門寫那些戰士:人和狗之間的忠誠。真到了沒有補給的時刻,吃誰的狗?我親眼見過也去拜訪過那些狗兒的墓,因為走到最后一步,它做了犧牲,但咬緊牙也沒人用它果腹。
這已經過去了20年……
需要多少愛,才能記得住細節?又有多少細節,能夠清晰地超越20年?如果,不止一個人記得、又不止一代人記得呢?
即便時光飛逝,如今每每路上遇到狗兒,我仍要揮手打個招呼﹔每次讀到或寫到“海軍”這個字眼,總要心中多停留一小會兒。
……
我們都應該去看看那片國土:欣賞她的美,贊嘆為分享這不變的美麗而做的一切。
(作者為本報主任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