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走筆：且讓城市留住昨天

　　小樽是日本北海道的一個港口小城。在它通向日本海的運河邊，錯落著一些風格質朴的老倉庫，落成於一個世紀以前。港口將日本與外洋溝通，歐風美雨把小樽裝點得很是洋派。然而，在繁忙了七八十年后，這裡成了乏人問津的“雞肋”。

　　四五十年前，日本經濟高速成長，每年GDP增幅都在5％以上，小樽地方政府和企業界動議要填掉無用的運河，拆除老舊的倉庫，修一條寬闊的干道，以便物流暢達。而一些畫家和學校老師們，看著日漸殘破的運河心疼，自發組織了市民保護運河，成了當時轟動日本的新聞。

　　最終，市民勝利了，運河保住了。如今，容光煥發的小樽，斜倚著旖旎的運河，迎來觀光業的極大繁榮，引來上千萬游客。筆者曾在大雪中駛入小樽，潺潺的運河清澈而冷冽，在雪花紛揚、烏雲四合的背景下，有一種晶瑩的金屬光澤。岸邊那一長排高低錯落的或烏黑、或淺灰色的磚砌倉庫，默默地集合在運河岸邊，肩挨肩相依為命，有一種讓人感動的力量。

　　它們幸而健在，並成了收藏、展示和交換歷史記憶的所在。像汽車的橡膠舊胎、鏽蝕的自行車車筐，甚至好像是昨天才扔掉的啤酒空聽，被店主洗干淨往貨架上一擺，就脫胎換骨，統統換上一副蹙眉深思的表情。一些愛美的女孩子，就在爺爺輩裝卸海魚的倉庫裡挑選時裝飾品，魚腥味早已散盡，但爺爺們的笑紋還在建筑的磚縫中依稀閃現。一家咖啡館甚至精心保存了舊倉庫當年承載貨車的兩條鐵軌，且用一百多盞煤油燈照明，閃閃爍爍，構成迷離嫵媚的光之網，網住昔日的溫情與浪漫。淡淡的煤油味兒與濃濃的咖啡香氣，攪和出妙不可言的暖意。茶客的喁喁細語甫一出唇，便散落一地，與昨天的歷史兩相調和，難舍難分。

　　昔日的老倉庫就這樣成了城市存在的根由和象征，溫暖著今人的心靈，讓市民有了歷史的靠山，更踏實、更有主心骨。

　　實際上，這氣息，對中國游客也並非新鮮。例如北京有798，成都有東郊記憶，都是老工廠改造的。

　　歷史，往往在城市這裡跌落現代化懸崖，有多少城市，沒有小樽這樣幸運，從推土機下挽救了城市的昨天？隻顧當下，有時未免忽略了人文情懷，肅殺了熟悉的風景，更漠視了厚重的歷史。現代化進程中的惶惑，別人也同樣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