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進：“小鬼子”的孬樣由何而來

扮演日本鬼子的群眾演員史中鵬出名了。他之出名，不是因為演技，而是去年一年總共參演了30多部抗戰戲，演了200多次日本兵，最多的一天“死”了8次。“鬼子”演多了，自然而然就總結出了一套經驗來，一言以蔽之就是“越猥瑣越好”。現在，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自己什麼時候能演一回八路軍戰士。(人民網2月4日)

也許是從小看慣了《地雷戰》、《地道戰》、《小兵張嘎》、《鐵道游擊隊》等抗戰劇，頭腦中早就形成了鬼子的形象，那便是腳蹬大頭皮鞋，頭戴有“招風耳”的黃布帽，抱一支三八大蓋，貓著腰，一步一步地逼近八路或土八路的陣地，待八路首長駁殼槍一揮，一梭子子彈掃去，鬼子便大片倒下或者抱頭鼠穿，孬得不能再孬了。看這樣的抗戰劇真夠癮，以至成了年少時最難忘、也是最美好的記憶。

待年歲稍長，具備了獨立判斷能力后，方知此類抗戰劇假得太離譜了。想不到，時隔三十年，我們的抗戰劇依然沿襲當年的拍攝風格和思路，在大量炮制這些自欺欺人的抗戰劇。《抗日奇俠》如此，《民兵葛二蛋》也是如此。此類熱播劇無一例外，鬼子都是傻、痴、孬，八路都是高、大、全。

為了達到這樣的劇情需要，導演在選演員時就確定了這樣的原則：演鬼子的必須長得獐頭鼠目，猥瑣不堪，故史中鵬為求得選中，故意把背縮起來，眼睛拉長，做出一副凶狠猥瑣樣，而像林江國這樣的專業演員，因為長得正氣凜然、儀表堂堂，經常能成為抗戰劇中的男一號或者男二號。可以想見，在如此臉譜化拍攝理念指導下攝制的抗戰劇能不淪為笑柄嗎？

可笑的是，此類編劇、導演還把當下的民眾當做三十年前的人，以為他們一定會相信影視劇中所表演的那樣，鬼子總那麼慫，八路總那麼神，小日本就是這樣被我們擊敗的。殊不知，腦殘的不是民眾，而是他們自己。現今的中國人早就不是樣板戲時代的人了，開放的時代和無孔不入的網絡信息早就讓大部分中國人明了鬼子並不慫，小日本也不是憑幾顆土制地雷和手榴彈打敗的。至少，他們懂得這樣一個二律背反的常識：鬼子越孬，越証明打鬼子的人愚笨，不然，抗戰何須耗時八年呢？這淺顯的導演編劇中不懂，還一味沉浸在阿Q的精神勝利法中，在愚民中享受意淫的快樂。

當然，這並不代表中國的影視人特別愚蠢，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首先是題材限制。大凡拍攝抗戰劇，隻能選擇八路軍領導的敵后戰場，很難去碰正面戰場的題材。而且隻能勝利不能失敗，這樣就隻能發揮編導的想象力，盡可能把鬼子表演得那麼孬，否則勝利哪裡來？其次是顧及審查。正如綠城傳媒老總周偉成所說：“古裝劇題材過審受到限制、諜戰劇不讓在黃金檔播出，不拍抗戰劇還能拍什麼？”抗戰劇哪怕拍得再爛，也能審查通過。

如果哪一天，影視熒屏上出現的鬼子不再是那副孬樣，八路或土八路也不再個個是器宇軒昂的高大全英雄，那就意味著不再將歷史當作小姑娘，任意打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