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經濟,自有頑強的生命力,稍有一絲縫隙,就會萌生一地綠意。這無疑是吳仁寶現象的一大寓意。 |
85歲的吳仁寶走了,這無疑是華西村一段歷史的終結,這是最容易讓人想到的第一個寓意。沒有吳仁寶,就沒有華西村的今天,是誰也否認不了的事實。華西村的發展業績在那兒擺著,華西村的富裕程度在那兒擺著,吳仁寶的價值也就在那兒擺著,這是誰都不會否認的事實。
華西村的出現是一個奇跡,這首先是因為有吳仁寶這樣的奇跡出現。他在那個視經濟發展為洪水猛獸的時代,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為華西村淘下了第一桶金,因而才有華西村后來的發展。經濟,自有頑強的生命力,稍有一絲縫隙,就會萌生一地綠意。這無疑是吳仁寶現象的一大寓意。
創造華西村奇跡的吳仁寶,首先是農民,他有當官的機會,但照樣要當農民,做了一輩子不入品的村官。既然是村官,他就必須跟農民保持一致,要代表村民的利益。但他畢竟曾是一個官,一個當過縣委書記的官,縣委書記不當了,人們卻始終拿他當官看。是官,就得跟上面保持一致。最時髦的時政詞匯,總能被他用特有的錯換術,整合成一種“吳氏語言”:領導能接受,農民能理解,而且實用。譬如,“不怕公有、私有,就怕公也沒有,私也沒有,要公私雙富有”,這“公有”、“私有”,講的是經濟制度﹔“公也沒有”、“私也沒有”,講的卻是錢財的實際擁有,它們根本就不是一個概念,但卻講清了發展這個硬道理。它為華西村集體富得冒尖、村民富得流油,找到了理論支持。有了“貓論”,可以隻做不說﹔要想成為典型,就得像吳仁寶這樣,又做又說,做成極品,說到極致。這就是吳仁寶的行為寓言,示范著做與說的如何統一。
走進華西村,很現代的建筑技術與很傳統的建筑要素,很生硬地摞在一起,很有氣勢,但很不協調。作為華西村地標的高層金塔,就是吳仁寶自己設計的,但他不可能是無師自通的設計天才,因為高大富麗,金塔給人的最大感覺,就是不協調。特有的華西建筑,鋼筋水泥的西式牆體,生硬地戴一個琉璃飛檐的中式屋頂。活像穿著馬褂,卻系了根領帶﹔拿了把二胡,卻當小提琴拉。它們的設計者或者拍板者,很可能都是吳仁寶。權威有了,協調沒了。為什麼就不能交由真正的建筑行家來規劃,來設計,來定奪呢?自由式的經濟與拍板式的政治,在吳仁寶這裡,就聚合成一則生動的當代寓言。
華西村的村民,擁有別處農民做夢也得不到的家財,有別墅,有豪車,有分紅,有存款……但必須出讓別處農民用不著出讓的權利,譬如擇業的選擇權,家財的支配權。給你足夠的富裕,你就必須放棄相當的自由。用吳仁寶的話說:村民既可以搞集體,也可以從事個體。但不允許干部搞“一家兩制”。這裡的“既可以……也可以……”是取舍式的二選一,而不是左右逢源的兼而有之。富裕,要靠自由來換取,這無疑是一個華西村式的時代寓言。
吳仁寶彌留之際,惦念於心的還是“開會”。85歲了,開什麼會?証明著一點,他對華西村影響力的發揮,持續到他離開世界的最后一天。這是感人的,也是煩人的。他十幾年前就把華西村的領導權交給了下一代,而接班的恰恰是他兒子。新組建的領導班子,大多也是他的家裡人。從這一點講,與其說是華西村,不如說是吳家庄。這更是在吳仁寶身上讀來有些憾意的寓意。
正是在這樣的意義上,我們懷念吳仁寶,但希望吳仁寶走了,這樣的寓言時代也該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