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恆均：從習近平和奧巴馬的“鞋論”看兩國外交

3月23日，訪問俄國的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莫斯科國際關系學院發表演講時強調，中國主張不干涉別國內政，維護國際公平正義，“鞋子合不合腳，自己穿了才知道。”無獨有偶，僅僅兩天前，訪問以色列的美國總統奧巴馬對一群以色列大學生發表演講時，也拿“鞋子和腳”做文章，他對以色列青年人說，把你們的腳放進巴勒斯坦孩子們的鞋子裡——通過他們的眼睛看這個世界（Obama said. "Put yourself in their shoes - look at the world through their eyes) 。中美兩個超級大國的領導人前后腳訪問自己忠實的盟友國家，以“鞋論”闡述自己的外交政策與理念，這好像已經不單是巧合了。

讓我們先來聽聽習近平主席的演講，順手摘錄兩段他加重語氣的句子：“形形色色的保護主義明顯升溫，地區熱點此起彼伏，霸權主義、強權政治和新干涉主義有所上升”，“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則昌，逆之則亡。要跟上時代前進步伐，就不能身體已進入21世紀，而腦袋還停留在過去，停留在殖民擴張的舊時代裡，停留在冷戰思維、零和博弈老框框內。”

聽了習主席的講話，我最大的感受是，這不是在對莫斯科大學生講話，甚至也不是對俄國人發表看法，而是對世界，對美國和西方主導的國際社會，對奧巴馬喊話。習主席的講話中明確表明了中國的外交政策：摒棄冷戰思維，不干涉他國內政，各國有選擇自己發展道路的權力，自己的腳穿自己的鞋子，合不合適自己知道，不關他人的事。

奧巴馬訪問以色列雖然是去調解巴以矛盾，推動巴勒斯坦建國，且對以色列青年學生的講話大多就事論事，但通篇演講中還是透露出了與中國領導人主張的截然不同的外交政策。奧巴馬不但到以色列干涉內政，還公然號召以色列年輕人對他們的政府施加壓力，促使他們在巴勒斯坦建國上做出妥協。他鼓勵以色列青年“把腳放進巴勒斯坦人孩子們的鞋子裡”，設身處地為被壓制的巴勒斯坦孩子著想。好的方面看，奧巴馬扮演了和事佬的角色，往壞的方面說，或者用我們中國外交的思維去判斷，這無疑是赤裸裸的干涉他國內政。

更有意思的是，這次奧巴馬“干涉”的兩個國家並不是和中國無關，而是大有關系。我們這幾代中國人幾乎都是在“熱烈歡迎西哈努克親王”與“支持巴勒斯坦人民的解放運動”這些口號聲中長大的，而長大后，又突然發現：中國與以色列的關系，尤其是在高科技與軍事技術合作上，其他國家無出其右。如果當初不是美國以切斷金錢資助威脅以色列，中國最先進的預警機可能就是以色列制造，中國最先進的殲擊機也將打上更深的以色列烙印，當然，據我們這次訪問以色列碰到的以色列人告知，中以兩國在軍事技術上的合作以另外的方式繼續進行。

不管怎樣說，巴勒斯坦與以色列同中國的關系，都非常特殊，無論是表面上，還是暗地裡，友好交往與合作進行得如火如荼。但中國由於奉行絕不干涉他國內政的外交政策，在國際舞台的台面上，幾乎看不到中國在巴以沖突中的任何實際作用。說實話，這有些讓國際社會尤其是對中國懷有友好感情的以色列與巴勒斯坦人失望。

當然，我們深知中國堅持“不干涉他國內政”外交政策的緣由。歷史上，中國一直都倍受列強欺凌與侵略，強大后的中國痛定思痛，提出不干涉他國內政。不干涉他國內政在殖民主義和冷戰思維盛行的時代，有其積極的作用，即便到了中國逐漸強大的今天，也同樣具有一般人想象不出的意義：由於中國實行獨特的社會主義制度，大多西方國家幾乎都在骨子裡持懷疑的態度，就我所知，大多西方國家依然在等待中國政權的最終轉型或者解體。

目前看來，中國同美國等西方主導的國際社會你好我好哥們好，那是因為GDP繼續保八，中國制造滿世界跑，國內民眾還“緊密地團結在執政黨周圍”，一旦你出了問題，你再看看世界各國吧，美國不用說，敵對勢力的大本營﹔歐洲這些年越來越疏遠中國，感覺到不對味﹔周邊國家更是虎視眈眈﹔到時，北朝鮮不在背后捅你一刀已經是萬幸了，至於毛主席的好學生查爾斯和古巴的卡斯特羅，都已經去見毛同志了。

在這種情況下，對國際社會稍微有所了解的都清楚，俄羅斯可能是唯一可以信賴的“朋友”。隻要看看這些年，從突尼斯到埃及，從利比亞到敘利亞，能夠始終如一站在以西方為主的國際社會的對立面，你投贊成我偏投反對票，你說東我偏說西的，也就一個死熊不怕開水燙的俄國。

這就是為什麼中國始終把俄國當成親密的潛在盟友。從制度與意識形態上說，西方始終把中國現的制度與政權當成過渡性質的，如果某一天出現“群起而攻之”的局面，到時能在聯合國投票箱與國際舞台上幫中國喊一兩嗓子的，恐怕就剩一個北極熊了。現在諸位知道中俄關系的重要意義所在了？正如習主席在演講中所說，中俄要“堅定不移發展面向未來的關系”。中俄關系不是現在時態，因為現在其實沒有兩國需要聯合對抗的國家，中俄關系是未來時。中國現在同俄羅斯搞好關系，就是給未來買保險。

然而，我認為，為未來買保險，卻不能不顧現在與現實。不干涉內政等外交政策也不能無限放大，尤其在中國不斷崛起，試圖在國際社會扮演一個負責任的大國時，在國際上一味“不干涉內政”不但會讓我們的國際影響力與地位下降，甚至會嚴重損害我們的國家利益與國家安全。例如，北朝鮮選擇了自己的發展道路，搞出了威脅國際和平的核子武器，，包括中國在內的聯合國常任理事國就一致做出了強烈的譴責。這就是“干涉內政”，或者說，這樣的內政，就應該干涉。

再如，如果一些國家政權倒行逆施，逆歷史潮流而動，屠殺本國平民，或者像以前有些東南亞國家那樣屠殺定居在他們國土內的華人華僑，中國就絕對不能以不干涉他國內政為由而袖手旁觀！一個崛起的負責任的大國不應該用“不干涉內政”把自己置身於世界舞台之外，弄得好像一個強大的“孤家寡人”，遭人唾棄與鄙視。

當然，如何界定“干涉內政“，中國如何更積極地扮演國際角色，應該根據自己的國情，有自己的原則，有自己的方式方法，不能跟著美國跑。要認識到，“干涉內政”不都是去侵略他國，也有幫助他國擺脫惡霸國家侵略的“干涉內政”﹔干涉內政不都是去欺凌他國民眾，也有把他國民眾從邪惡的政權手中解放出來的“干涉內政”。想當年，日本帝國主義蹂躪我中華大地，如果美國不固執地以歐洲戰場為主，早點把兵力投入太平洋戰區，多組織一些“飛虎隊”進入中國領土直接對抗日本人的燒殺奸淫，中國人會不會少死一些，少受一些苦難呢？再假設，如果那所謂的“三年自然災害”期間，有一些發達的西方國家不都像邪惡的蘇聯一樣甩手不理，主動要求“干涉”一下我們內政，“開放”一下國門，弄一些糧食進來，我們的同胞會不會少活活餓死一些呢？

中國要崛起，一定要做一個負責任的大國。負責任的大國，肯定不應該是對其他所有國家的事都不管不顧，如果這樣的話，日本發展核子武器我們要不要干涉？朝鮮人要按照他們宣傳片所說的，越過三八線，攻佔漢城﹔跨過太平洋，火燒華盛頓，我們咋辦？千萬不要忘記這個北朝鮮政權爺爺輩時，曾經跨過三八線，結果我們在“抗美援朝”中死傷了多少戰士？！

鞋子，一般來說，是自己穿自己的，而且合不合腳，穿了才知道。但這不妨礙我們偶爾把自己的腳放進他人的鞋子中，站在他人的位置，通過他人的眼睛掃一眼這個世界。中美兩國應該取長補短，而不應該勾心斗角。中國與俄國有如當今世界的兩位“持不同意見者”，不同的是，俄國依然屬於體制內的持不同意見者，而中國則屬於體制外的“異議分子”， 體制內的折騰出事了，最多批評、教育、開除或者“雙規”，而體制外的“異議分子”一旦越過紅線激起“眾怒”，搞不准就被關進黑監獄甚至判刑了。所以，別指望俄國人真能永遠站在中國一邊。

這是形象的說法，算是一個玩笑，看不懂就不要看了。中國的內政與外交無法分開，但我始終認為內政才是最重要的，執政黨不但要有理論、道路與制度自信，還要有人民相信。有了這四個“信”，中國人搞好自己的內政，自然會團結一致，到那時，別說美國，就是美國、俄國與歐洲聯合起來組成新的“八國聯軍”，恐怕十幾億眾志成城的中國人也沒啥好忌憚的。 到那時，還需要北極熊干啥？

（注：本文轉載自“楊恆均--鳳凰博客”，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