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8-19 09:19:57|来源:海外网-人民日报海外版|字号:
我两岁到北京,儿时的最初记忆都与永定门有关:高大的城门楼只可仰视,成百上千只雨燕楼鸽和蝙蝠围绕着它盘旋飞翔,它如同一个威严老爷子,注视着生活在大街两侧简陋胡同里的人们;残破的城墙上长着荒草野树,孩子们在上面疯跑玩耍,从堞口探出头去,城墙外的护城河清清浅浅,鸭凫水面,鱼游水底。我家曾搬过一次家,但仍在一条叫东坛根的胡同里。我读了六年书的永定门小学,是那一带最具规模的“单位”。虽然曾经上山下乡10年,以后又结婚成家住过其他地方,但父母都终老于此,我一直把永定门当作真正的家。
1957年,永定门被拆除,十几年后城墙彻底消失,2003年,永定门大街两侧的居民全部搬迁,2004年重建永定门城楼,修建了11公顷的公园。自那以后,我多次探访,徜徉徘徊之后,总是满怀惆怅地离去,“家”的旧址在哪儿?竟然无迹可寻。明明来到这个叫永定门的地方,却不见了记忆中的一切,浓浓的别样乡愁油然而生。
前不久,与失去联系47年的小学同学蒯小平重聚,我们是撒尿和泥的“发小儿”。我对他说找不到我们家具体在哪个位置了。他说,我们院里的两棵核桃树还在,从核桃树向东八步就是我家的房门口。
于是,我专程又来到永定门。
永定门公园树木繁多,多是近十年新栽的,因此,我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两棵核桃树。它们现在已有人腰粗细,紧紧地依傍而立,枝头上挂满了果实。抚摸着树干,记忆一下变得清晰,小院坐南朝北,在大胡同里缩进十来米,形成相对独立的格局。院里住着3户人家,北房两户,一家姓蒯,一家姓唐,姓郗的是房东,住着南房和东房,街坊四邻便把这个院叫“㧟糖稀”。我顺着“㧟糖稀”向东再向南走,终于确定了原来家的位置,它现在竟是地下通道的出入口!我又原路返回,站在核桃树下,北边20多米处的小广场应该就是永定门小学的旧址。不错,学校大门旁的那棵老槐树还健在,将近60年过去了,它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在老槐树的斜对面,隔着步行道有3座油漆一新的古典建筑,那里是观音寺的正殿和偏殿。以前我们管它叫“大庙”,1958年之后,划归永定门小学做了教室,我在正殿上过课。
焕然一新的永定门公园优美祥和,人们在乘凉,散步,聊天,放风筝。作为北京城中轴线起点的地标,永定门城楼在400多年前的基础上得以重建。这一带的老街坊们常常回来看它,却都觉得它好像有哪里不对,一致认为它跟老城门比起来显得单薄。我围着城门楼转了两圈,好像看出那“不对”的所在。永定门应该如同北京内城的九座城门一样,重檐歇山三滴水楼阁式建筑,顶子上覆盖灰筒瓦绿琉璃瓦剪边,并装饰绿琉璃脊兽。如今灰瓦俱在,可三重飞檐“剪边”的绿琉璃瓦呢?大脊和飞檐上的绿琉璃脊兽呢?既然是重建古筑,特别是像永定门这样的地标性建筑,应该完全按照当年的规制。希望有关部门恢复永定门的绿琉璃瓦剪边和脊兽,那时它就会显得高大雄伟,像一个威严的老爷子重新注视着北京城。
(作者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编审,作家文摘报前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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