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回家,是怎样一种心境

2017-01-23 06:48:38来源:海外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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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乡愁从来就不是图景,而是心境。从来就不是村落、炊烟与远山,而是许久不见的人,和一言难尽的感情。旧习难改,我总觉得除夕才是一年之末,初一才是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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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在腊月二十五这天唯一让我高兴的片刻,是抢到火车票的消息。就此原谅了它在风中关机三次,遗漏了两个重要来电,以及被钥匙打磨得其貌不扬。

我并不十分理解川普,十个月前写《史记·川普本纪》的时候,没好意思说,普帝若能登基,必定会赶上春节前。这从首都再回家过年,难度可想而知,此去经年,恐是蹉跎了岁月。

北岛说,“是的,你不顾一切,总要踏上归程”。北岛还说,“归程,总是比迷途长,长于一生”。连引两句诗让人很难为情,但连他一个北京人都似乎理解了春运。那种,你也不知为何,非回去不可的情愫。以及,人生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归程。

比如故乡这玩意,每次回去都感觉是用来破坏童年的。十五年前,他们砍掉柳树、填了湿地时,我没吭声;十年前,他们推平西北坡的土山时,我没吭声;五年前,他们把所有树都砍了,种上一串似乎永远长不大的树时,我没吭声;一年前,他们告诉我,村子正在筹划整体拆迁。作为一个小知识分子,我实在理解不了这样的新农村建设思路,险些寻了短见。

北京城实已半空。打车行至王府井,出租司机不断感慨,“这可是王府井啊,你看都没人了”。一转头,“车怎么一辆都没少?”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北京,时常感觉眼前一切皆为玄学。吾家屡世耕种,怎么一转眼间,承蒙大家不弃,就一起谈笑风生了呢。按理说,咱们能谈点什么呢。

要我说,知识真是这世上最会打扮人的东西。哈珀·李在《杀死一只知更鸟》里说,你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你从他的角度去看问题,除非你披着他的行囊行走世间。现在大家似乎因为知识触手可及,以及互联网无处不在的经验之利,不太屑于这样思索了。哈珀·李已然过时。个体的经验主义和浅见,群体性成长为一种傲慢的世界观。

这毛病即便回家也改不了。过去几年,春节的爆款文章概莫能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越感,一回家乡就忍不住悲天悯人,奉己若神明。故土带着一种幽远的愁绪,接受如刀的审视。

于我而言,FT的“金废话奖”是每年必读之选,露西·凯拉韦女士简直是专栏作者楷模。她这个奖每年更新一篇,让我俩月更新一次的壹周侃倍显勤快。凯拉韦观察企业界的公关辞令,发现其中大多数乃委婉且拧巴的把人们早已熟悉之事,用看似专业的话语表达出来。比如,卖泳帽的Speedo管自己产品叫“头发管理系统”,卖袜子的Falke管自己产品叫“生活问题解决方案”。如若观察与描述仅停留在表面,那所谓专业与非专业间,其实只有话语之别。

每年看到的高知回乡记,大抵是同样的路数。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今年我不想再看到这种玩意了。

年岁从不唬人,到了该被逼婚和问收入的年龄,年真如关。巨婴啼哭于事无补,发问者也没打算把你当成年人看。不然如何解释,北京中山公园、上海人民公园里,大爷、大妈们把子女信息做得如同游戏卡牌,在狭小的空间里一决雌雄?

家在这一层上最是冰冷,因为你在外地的日子其实殊为不易,但文化就是这样的力量,它让你们彼此爱之深,责之切。人类学家林耀华在《金翼》里说,人类的生存是一个持续不断地学习对刺激做出反应的过程。人们为了保持均衡,需要不断调整关系,而调整的能力正是来自各种技术、行为、符号及习惯的影响,是谓文化。

乡愁从来就不是图景,而是心境。从来就不是村落、炊烟与远山,而是许久不见的人,和一言难尽的感情。旧习难改,我总觉得除夕才是一年之末,初一才是新的一年。在这样的时节回去,老人皱纹见多,孩童身高见长,无论城乡都被消费主义带来的变化笼罩,期待一个更丰富的世界。

在故土撒欢最是畅快。每年春节,我都要点燃一整条河床的枯草,烟尘滚滚远去,如同年岁狂奔。

北京并无年味,写字楼里到处是忙碌的人群。然而春节并不真如媒体描述的那般式微,它存乎于心。年味大抵不光是鞭炮、新衣或是饺子,还应是亲人在岁末年初,坐下来整宿的谈话,觥筹交错间肆意的欢笑,与无拘无束的沉默。

毕竟北岛还曾写过,“重逢,总是比告别少,只少一次”。(文/侠客岛 司徒格子)

责编:王书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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