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废钞令 （图源：凤凰网)
2017年初，亚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一干机构纷纷发布了对印度经济的乐观预期。然而，近期印度公布的数据却显示情况不妙：2017年第一季度印度经济增长率降至6.1%，第二季度增长率降至5.7%，为过去三年来最低。
显然，印度第一季度经济增速下滑是受政府“废钞”冲击的结果。2016年11月，印度总理莫迪突然以反腐、打击黑钱和反恐为由，宣布废除旧版500和1000卢比的纸币，以新版纸币取而代之。由于印度央行未印制足够新版纸币，致使“现金荒”的持续时间超出政府预期，给印度经济带来难以预估的结果，零售、运输、房地产等多个依赖现金结算的行业受到重创。而第二季度经济继续的跌势，则是在废钞影响之上，市场又添税改所致不确定性的结果。这似乎是富“金石利气”的强人莫迪与“娇弱的”印度经济遭遇后注定会出现的一幕——政治上的常胜将军，未必个个都是国家的“理财”好手。更何况他的经济政策也许最初的动机本来就是政治的。
从亚洲开发银行、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到高盛，都对未来五到十年的印度经济持有更为乐观的预估。这不足为奇。因为印度正处在工业化初期，基础设施匮乏，工业设备不足，因而投资的边际收益急速上升，加上政治稳定，消费市场庞大，改革红利显著，正日益成为全球投资热点地区。从2015年开始，印度就已进入外资流入前三强之列，吸收的绿地投资（指到国外投资设厂的投资模式）也已跃居世界第一。
然而，若比较中印两国1992年到2008年的经济增长率，我们会发现，印度的经济周期更短、波动也更为频繁。印度经济增长总是被突如其来的通胀或国际收支危机打断，就像是套上了金箍的孙悟空，一旦越界就会被紧箍咒拽回地面。这是因为印度经济存在着一些短期内无法消除的结构性瓶颈：
一是农业落后。因为缺少投入，印度60%的耕地没有灌溉设施，农业技术落后，到今天也未摆脱靠天吃饭的境地。占GDP总量17%的农业除了本身就是产出的一部分外，还可以通过两种传导机制影响整个产出：第一种是农业歉收——高通胀（食品是印度CPI上涨的决定性因素）——高利率（储备行抑通胀的手段）——总需求减少——低增长率。第二种是农业歉收——农村人口消费能力下降——总需求减少（农业的就业人口占整个劳动力的48%，而完全以农业为生的人口又占总人口的60%）——低增长率。
二是制造业不发达。工业制成品出口竞争力低，无论是传统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如纺织业，还是资本和技术密集型的电讯产业，印度制造即使在本国市场上也不占优势。这也是中国产品小到节日上点燃的一盏盏彩灯和烟火，大到各种精密仪器和高功率的发电机组都能在印度市场上长驱直入的原因。结果就是印度的经常账户长年赤字，不得不依赖国际资本的流入，因而易受国际资本市场波动的影响。独立以来印度经济几次起落大都与国际收支危机有关。
三是政策和基础设施瓶颈导致印度国内市场缺乏效率，价格传导机制不能充分发挥作用。在全国统一的商品和服务税（GST）出现之前，印度各邦有不同的税种、不同的税率，严重增加了交易的成本。这也是印度通胀易发作的原因。高通胀迫使中央银行不得不升息干预，而货币政策的时滞最终也会加剧波动本身。
当前印度经济最紧要的问题是促进私人投资、增加制造业岗位。从最新公布的就业情况数据来看，莫迪上台以来正规部门就业率不升反降，不断扩大的失业人口可能成为2019年莫迪连任的最大障碍。但制造业的提升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在“中国制造”在世界范围已经具备了明显的规模优势，非洲、孟加拉或越南制造又具有比印度更廉价的劳动力成本优势的情况下，如何利用WTO框架下有限度保护的国内市场，来发展本国制造业，对印度将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从上届国大党政府开始，到本届莫迪政府都提出要提升制造业的比重，但结果不尽人意。问题究竟出在哪儿：是银行不良贷款率太高、因而惜贷严重？是制度瓶颈犹在，令企业不愿投资？还是进口的中国产品太多，冲击了本国制造业？2019年大选将近，留给莫迪的时间不多了，急功近利的政客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呢？还有待观察。
（刘小雪，社科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副研究员，海外网特约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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