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英国首相约翰逊。
英国前外交大臣鲍里斯·约翰逊在煎熬一个月后，终于入主唐宁街10号成为新任首相。保守党人在本次党首换届中选择了个人形象“别具一格”，仅任外相两年的约翰逊，而非具有传统精英风范、入阁九年并执掌多个部门的亨特，期待的便是约翰逊能突破常规地担起“理乱”大任，带领风光不再的英国走出泥潭。
破局须着眼长远，以大破求大立
约翰逊在逐鹿保守党党首宝座时，便已认识到协议脱欧的客观要素均已缺位，更意识到其接任后，英国或将不可避免地走向无协议脱欧。首先，自其接任到英国脱欧的法定最后期限已不足百日，期间英国议会还有夏休，这意味着约翰逊必须在百日内完成前任千日未尽的使命，其中难度可想而知。其次，英国内部对于是否脱欧，是否无协议脱欧，以及针对脱欧协议中解决北爱尔兰边境问题的“保障协议”至今仍无定论，意味着来自国内的阻力依旧。此外，欧委会主席容克多次表态绝不重开谈判，毕竟给英国脱欧制造些障碍，展现些脱欧所带来的负面后果，以儆效尤，本就是欧盟的题中之意，因此约翰逊获得让步的可能也不高。
如今约翰逊要想不重蹈前人覆辙，只有孤注一掷，才能绝处逢生，否则其也不会在竞选期间破釜沉舟地宣布，不论有无协议都将按期脱欧。但鉴于工党7月9日表示将尽己所能阻挠无协议脱欧，并考虑举行二次公投且在其中支持留欧，此外还提出将对保守党政府发起不信任动议等新情况，与其让对手陷己于两难境地，不如放手一搏。因为不论是遵照禁止政府无协议脱欧法案行事，或者同意二次公投对于约翰逊来说都是食言，不仅将严重打击自己的政治信誉，还将自揽脱欧不力之责，连带彻底击碎保守党在大选中获胜的希望。两害相较取其轻，眼下约翰逊选择的破局之策恐怕是剑走偏锋，静待局势朝无协议脱欧方向发展，同时直接着眼大选。约翰逊因此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竞选期间就表态考虑提请女王御准，中止议会会期，以便政府强行实施无协议脱欧。而随着无协议脱欧的阴云步步进逼，民主统一党恐与保守党决裂，保守党党内反无协议脱欧派和留欧派也将倒戈。这样，虽然看似约翰逊政府是被不信任案推翻，实质是其有意借该法案之手，将自己从进退维谷的困境中解脱出来。
明修脱欧栈道，暗度大选陈仓
约翰逊此举可谓高风险高收益，不过确有一定可行性。其筹划的恐怕是竖起捍卫保守党政治前途的大旗，再利用外部的支持以及依托对外政策调整所换来的政绩为筹码，重新凝聚党内共识，并抓住反对党内耗分裂，以及右翼竞争者羸弱的契机，力争在未来大选中卷土重来。
约翰逊形象虽看似“粗犷”，但早年的记者生涯却令其拥有对民意敏锐的感知和超群的笼络能力。尽管无协议脱欧给英国带来的冲击是显见的，但久拖不决的脱欧带来的不确定性和“审美疲劳”同样为英国人所厌倦。英国选民因此借今年欧洲议会选举发泄不满，投票结果虽捧高了法拉奇领导的英国脱欧党，但在约翰逊看来实质是对保守党发出提示，要其快刀斩乱麻地解决问题。嗅觉灵敏的约翰逊随即便在党首竞选拉票活动中发出“延期就意味着失败”的宣言。其敏锐的感知力很快在6月6日的英国议会下院席位补选中得到验证，10天前曾横扫对手的英国脱欧党此时败给了保守党。随后，在保守党党首选举中，约翰逊更是一路凯歌，最终以超对手一倍的绝对优势胜出。在接任党首和首相后，约翰逊也不忘继续笼络民意，其任命的女性和少数族裔阁僚总量超过英国历任首相。《星期日泰晤士报》最新的民意调查显示，保守党支持率自约翰逊接任后上升了6个百分点至31%，领先工党10个百分点。
除了掌握民意，约翰逊还要解读对手。保守党不仅在英国拥有深厚根基，其代表的产业界、金融界与美国的利益深度融合更不必多言。如今约翰逊的团队班底又有多名脱欧派铁杆加盟，面对这样的对手，成立仅半年主打脱欧民粹口号的英国脱欧党难有资本与保守党抗衡。至于反对党工党，此时内部同样因脱欧和反犹问题内耗严重，而科尔宾原本就是特朗普的死敌，其部分左翼观点在英国国内颇具争议。在他领导下的工党于2017年大选时表态将尊重脱欧公投结果，事到如今又调整政策。“临阵变卦”以及留在欧盟关税同盟中并强调欧盟统一市场重要性的主张，不仅削弱工党的政治信誉，还阉割英国自主同第三国谈判自贸协定能力，更是为保守党将脱欧不力归咎于工党表面脱欧，批评工党为反对而反对，攻讦工党无法在后脱欧时代重塑英国对外贸易，提供了新的弹药。
乞灵“特殊关系”，以期创造奇迹
将对手分而治之后，约翰逊剩下要做的便是寻找外部助力，制造显迹以整合党派，并进一步提升民意支持率。一贯标榜与英国有着特殊关系的美国显然是主要备选目标之一，因为对于特朗普来说，其谋求连任同样需要筹码。而特朗普上台后对欧盟征收钢铝关税、威胁征收汽车关税并撕毁伊核协议的举措，让美欧关系渐行渐远。相反，身处荆棘丛中的英国进入了由一名出生在纽约、直到2016年还保留着美国国籍的首相所领导的时代，特朗普政府又如何会放过这样一个天赐良机呢？既能增加与欧盟在贸易问题上博弈的筹码，还能运用英国脱欧的成例消解打击欧盟的凝聚力和一体化进程，间接给作为欧盟核心的法、德两国施加压力，迫使其在维持欧盟团结和弥合美欧贸易分歧间重新权衡利弊。
目前看来，约翰逊也已开始不断向美国交出“投名状”。7月4日，作为伊核协议签字方的英国突然扣押一艘伊朗油轮，而此时恰逢国内党首和首相换届，同为保守党人的梅，完全没必要在此节点因个人恩怨，刻意给继任者制造障碍，从而连累党派前途。两天后，时任英国驻美大使批评特朗普“无能”的外交密电泄露，约翰逊在这场损害英美特殊关系的危机中态度暧昧，并未出面支持大使，最终促使后者辞职以平息风波。随后，约翰逊在上任所做的第一件事便内阁大换血，以重现“长刀之夜”的形式向特朗普发出信号。接下来随着脱欧期限越来越近，争取显迹的时间窗口越来越窄，这位崇拜丘吉尔的新首相恐也难以超越“三环外交”的桎梏，转而乞灵于英美“特殊关系”。
面对脱欧、大选、贸易等一系列内政外交僵局、困局，约翰逊虽然雄心勃勃、志存高远，但究竟能否跨过道道险关，使自己的重重算计最终得以实现，人们还将拭目以待。（文/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博士 任若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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