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2月5日起，欧盟、七国集团与澳大利亚正式对俄海运出口原油实施“限价令”——将俄罗斯海运石油价格上限设定为每桶60美元。此外，欧盟将每两个月审查一次该限价机制运作情况，并根据市场情况进行相应调整，确保价格上限比俄罗斯石油产品平均市场价格至少低5%。根据这一限价机制，如果俄罗斯向第三方国家出售原油的价格高于上限水平，欧盟和七国集团的企业将被禁止为俄原油运输提供保险、金融等服务。针对西方这一举动，俄罗斯表示，将不会向对俄石油实施限价的国家供应石油和石油产品。
专家分析认为，该限价机制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能否奏效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主要产油国和国际市场上买家的反应。若俄罗斯拒不接受，并停止向执行限价的国家出口石油，这一强行干涉市场的限价机制可能失效，而且将给市场供给侧带来新的不确定性，增加供应短缺和油价走高风险。
几经博弈达成共识
此次限价措施取代了今年5月欧盟达成的对俄出口原油禁运措施。当时，欧盟设计的禁运措施规定，从12月5日起禁止进口俄海运原油，明年2月起禁止进口俄石油产品。此次对俄石油“限价令”出台过程比较曲折。这个提议最早由美国提出。今年9月，七国集团财长发表声明，确认打算对俄罗斯石油实施价格上限。自10月以来，欧盟一直在努力推动此项动议，但欧盟成员国对具体价格上限分歧颇大，迟迟不能就“限价令”达成一致。
最初，七国集团提出的对俄石油最高限价是每桶65至70美元。对此上限价格，欧盟内部博弈激烈。以海运业为经济支柱的希腊、塞浦路斯、马耳他频频警告称，制裁可能误伤航运业，不希望油价低于70美元。而波罗的海三国表态差点使对俄油限价令夭折。波兰、爱沙尼亚、立陶宛等国认为，价格上限设定应在每桶30至40美元之间。最终，波兰在满足一定条件的前提下，成为欧盟中最后一个同意每桶60美元价格上限的国家。
分析指出，这是石油市场的历史性时刻，将扭转俄罗斯从对欧能源贸易中获得巨大收益的局面。数据显示，自2月以来，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出口收入增长近50%。但也有评论称，这或是欧洲的妥协时刻，价格上限将为对俄石油禁运打开“后门”。
法新社注意到，最新价格上限放宽了限制，允许欧盟公司为遵守价格上限的俄油轮提供服务。可见，价格上限和石油禁令之间有微妙联系。随着欧盟不再是俄石油最大客户，全球石油市场平衡正被打破，价格上限为这种失衡提供缓冲。
面对限价措施，俄方态度强硬。俄罗斯副总理诺瓦克表示，俄方不会向设置价格上限的国家供应石油，无论价格上限是每桶60美元或任何其他价格，都是对市场机制的干扰。俄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说，俄罗斯不会承认和接受西方国家对俄石油设置的价格上限，俄方正在制定相关反制措施。
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欧盟、七国集团与澳大利亚一同对俄海运出口原油实施限价措施，相当于组建了一个买方联盟。”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俄罗斯经济室主任徐坡岭对人民日报海外版记者表示，从当前国际形势来讲，限价措施是西方国家对俄制裁的手段之一，目的是限制俄罗斯的财政收入。如果仅依靠买卖关系，买方想对卖方产品限价不太可能。因此，此次限价措施主要体现在石油运输服务和保险方面。因为大量船队在欧洲负责能源运输，能源交易多用美元、欧元结算，西方国家在海运服务和保险方面拥有垄断权利，有较大定价权。
值得注意的是，每桶60美元的限价与最近俄罗斯乌拉尔原油价格基本相符。俄财政部12月1日宣布，11月平均价格为66.5美元，环比下降6%。事实上，11月30日，不包含石油运费和油轮保险，从俄波罗的海滨海港口运出的乌拉尔原油每桶价格已经降至48美元。
“西方对俄海运石油限价效果聊胜于无，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国际组织学院副院长崔守军对人民日报海外版记者表示，价格上，限价每桶60美元与俄罗斯主要出口油种乌拉尔石油11月底的牌价差不多，算不上严重打击；时间上，限价计划酝酿已久，实际效力随着周期拉长而弱化，对俄杀伤力可能较为有限；制裁对象上，限价措施不会对俄欧直接石油交易产生太多影响，主要是限制第三方从海上进口俄石油的价格。
俄乌冲突爆发以来，美欧针对俄罗斯能源收入实施多轮制裁，价格上限只是制裁锁链的最新一环。
“此次限价措施表现出两个特点。”徐坡岭分析，一是讲究分寸，既限制俄罗斯能源收入，但也允许俄罗斯获得最低水平的利润，以便其继续向外输送石油；二是留有余地，价格上限不是一成不变，而是每两个月审查一次，留有浮动空间。
此次“限价令”缘何几经博弈？崔守军分析，俄罗斯是全球原油市场上非常重要的供应源头之一。在稳定全球石油供应与减少俄石油收入两者之间达到平衡，是美欧基本目标。最终限价方案其实是美欧对俄原油出口问题的“折中”之举：一方面要满足欧美限制俄石油收入的目标，另一方面又要避免将俄原油“赶出”国际市场，维持国际原油市场价格稳定。
并非对俄制裁“灵丹妙药”
俄罗斯《消息报》网站近日在《非市场机制：对俄石油限价的后果》一文中指出，此次美欧为俄罗斯海运石油设定价格上限，“标志着自由国际贸易开始终结”，这种先例可能成为国际市场普遍效仿的不良做法。同时，60美元价格上限非常接近俄罗斯石油当前出口价格，这意味着西方此举效果有限。俄罗斯可能拒绝对欧盟的海上石油出口，但并不意味着将完全停止对欧盟石油出口，将继续向中东欧国家如匈牙利供应石油，然后再运往欧盟国家。这样一来，欧洲人采购的燃料就更贵了。俄罗斯也将寻求继续增加对亚洲国家石油出口。
“目前，欧洲面临能源危机、高通胀以及经济衰退的巨大挑战。限价举措如果引发俄方反制，进一步改变能源市场走势，可能反噬欧洲经济。”崔守军说。
英国《经济学人》杂志日前刊文指出，石油限价等美西方对俄制裁措施并非“灵丹妙药”。据美国《华尔街日报》报道，相比天然气，石油市场全球化程度更高，若该市场重演欧洲天然气危机，则波及范围将更广。石油限价对俄罗斯的伤害越大，该机制的反噬风险就越大。
“美西方限价计划存在不少漏洞和缺陷，最终可能事与愿违。”徐坡岭认为，一是不以市场供需为驱动，无法限制俄原油生产商继续获利；二是近半年里，俄罗斯原油供应已向亚洲市场大规模转移，市场结构发生重大变化；三是俄罗斯正在打造保险、金融服务替代方案，新的国际结算替代机制正在形成；四是一个“影子市场”正在形成，来自俄港口的石油越来越多地运往不明目的地。现实需求下，欧洲交易商将通过古老方法瞒天过海运输石油。西方制裁也促使俄罗斯和其他国家主动规避西方海运和保险服务，客观上推动一些灰色空间的石油出口产业链发展。
“西方对俄‘限价令’的后续影响，不仅取决于俄罗斯、欧佩克+的行动，还要看美欧经济状况及其后续政策。俄罗斯可能会推动整个欧佩克+减产，以维持国际油价处于一定水平，维护产油国整体利益。欧洲可能会根据经济承受度来调整对俄限价金额，美国也可能会在压力下释放石油战略储备、推动放松对委内瑞拉制裁等。”崔守军说，“对全球能源供应市场而言，‘限价令’短期内可能会小幅推高国际油价，对全球油价造成一定冲击。但是，随着其他关联方的石油进口结构调整，俄罗斯可以将原本卖往欧洲的石油供应转向全球能源市场其他需求方。中长期来看，全球油价涨跌主要与全球石油供需结构以及经济复苏节奏密切相关。”（记者 贾平凡）
原标题：美西方对俄油限价影响几何（环球热点）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22年12月13日 第 10 版）
责编：吴正丹、毛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