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民：放棄外貿=選擇經濟長期衰退

在有關中國未來經濟增長的路徑選擇上，目前佔主導地位的想法是內需驅動。然而，無論從歷史經驗來看，還是從理論邏輯來看，這樣的想法都值得探討。事實也給出了很好的回答，不做外貿隻顧搞內需可能會帶來經濟增長的減速。

簡單回顧一下自1405年以來的世界經濟，我們就很容易發現，凡是堅持貿易立國的國家，都不同程度地成為當時最富裕的國家。比如15世紀壟斷地中海貿易的意大利北方、16-17世紀控制大西洋貿易的西班牙和葡萄牙、17-18世紀控制了東印度群島香料貿易的荷蘭、18世紀工業革命發生后把工業制成品(紡織品)賣到全世界的英國，先后成為當時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而自1443年禁海閉關的中國每況愈下，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是放棄對外貿易、回歸自給自足的農耕社會是重要原因。到了1950年，中國居然成為世界上唯一一個人均收入低於公元1000年水平的國家。當然，中國也不是沒有富裕過，歷史上曾有三個時期的經濟表現最好：一是有北方絲綢之路的漢唐時期﹔二是有南方海上絲綢之路的南宋﹔三是1979年改革開放、積極發展對外貿易的中國。

由上可見，貿易是決定經濟增長和國家興衰的關鍵性原因。事實已經告訴我們，刺激內需來推動經濟的做法不僅對中國這樣人均收入水平較低的新興市場經濟國家不可行，即使對收入水平很高的發達工業化國家也行不通。美國在1871年至1971年的工業化100年中採取貿易立國政策，其中有90多年是貿易順差，然而自上世紀80年代開始走依靠內需來推動經濟增長后，僅僅20年后，就變為世界最大的債務國，並在今天走到了“財政懸崖”邊緣。同理，歐元區國家也是因為依靠內需來推動經濟增長而導致了今日的歐債危機。

現階段的中國內需高度匱乏，根本不可能通過依靠內需來迅速實現經濟可持續增長。首先，從經濟結構上來看，中國是個典型的二元經濟國家，一半人口在農村，而農民半自給自足，所以在二元經濟結構的國家裡通常存在內需不足問題﹔其次，從經濟發展階段來看，中國還未進入羅斯托所講的群眾大規模消費階段，即使是城市居民也受到收入水平的制約而缺乏消費能力。在這種情況下，中國便深陷經濟起飛、產能釋放和內部有支付能力的消費嚴重不足的矛盾之中。對此，我們可以有兩種不同選擇，但也會因此產生截然不同的后果：一是積極開展對外貿易，通過對外出口來平衡不斷釋放的產能，中國將因此而逐漸發展成為高收入國家﹔二是走擴大內需來推動經濟增長的道路，但不斷釋放的產能會被錯誤定義為所謂的“過剩產能”，這些產能在無法通過出口貿易加以平衡的情況下，隻有被壓縮或者淘汰，必然帶來生產和投資的下降，甚至會導致經濟走上衰退之路。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之所以高速增長，就是因為我們選擇了第一條道路。現在受2008年以來短期國際經濟形勢惡化的迷惑，我們如果要放棄第一條道路，隻走第二條道路，那麼等待我們的很有可能是長期性的經濟衰退。(作者是復旦大學世界經濟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