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頤武：別讓反腐變得低俗

　　近日，一些網友聯名舉報河北邢台市長收回扣包養情婦，這再次吸引了媒體目光。當下隨著自媒體的發展，一些網友通過直接曝光社會丑惡現象的証據，對公眾人物或官員進行監督，通過媒體曝光后取得相當成績。這對社會道德水准的提升和社會風氣的矯正顯然有積極意義，對反腐也有相當作用。從總體上看，網絡輿論監督對社會的作用是積極而正面的。

　　但當下確實存在另外一種傾向，值得關注。現在不少網絡曝光包含不少對隱私的揭露。一些曝光為求得更高關注度，變成在網上發艷照或床上錄像，這些多帶有情色內容的東西變成一種網絡“奇觀”，激發一種狂歡式的起哄和圍觀。這些隱私內容往往被堂而皇之地廣泛傳播。這容易形成以刺探個人生活隱私為時尚的風氣，以針孔攝像機或跟蹤盯梢等方式取得他人隱私，然后在網上公開，從而搞臭他。過去社會上一些黑社會常用的手法，如利用女性勾引，然后取得証據加以公開等手段，也受到一些人的追捧和肯定。這樣的情況需要反思。

　　毫無疑問，對公眾人物和官員的道德水准和私生活狀態，應有比一般人更嚴格的要求，但這並不意味著可以非法獲取他人隱私並隨意加以傳播。這顯然有悖於我們揭露丑惡、崇尚正義的初衷。如果掌握這些材料應該向有關部門反映，觸犯黨紀的依照黨紀嚴格處理，違反法律的依法處理。依靠網絡進行舉報是很重要的渠道，但在揭露之后仍應將証據反映給相關的部門，一些情色內容和低級情節並不適宜也不必隨意公布在網絡上，令一部分人進入低級趣味的群體狂歡。這反而會滋長對他人私生活加以窺探的社會風氣，甚至產生以“正義”之名將別人隱秘變成商業競爭和要挾勒索敲詐本錢的現象。最近出現了一些這種跡象，值得關切。

　　這種現象如果泛濫，會形成一種虛張的正義來達到並不高尚目標的風氣。如果整個社會或媒體以及互聯網都充斥著一種揭老底、找隱私的風氣，它一方面使得人人自危，正常的交往和人際關系受到破壞，另一方面則會造成雙重人格。其實在“文革”時期，不少對個人私生活的極端干涉也造成過對個人權利的肆意侵犯，比如當時有不少聽牆根、捉奸，然后游街挂破鞋等群眾運動的方式，對不少人造成嚴重傷害。這種歷史教訓值得社會記取。在二十世紀初在美國形成的“黑幕揭露”運動，一方面有其提升道德水准的積極意義，受到社會肯定，另一方面也有為追求內容的聳動而編造，甚至有敲詐勒索的現象，在一段時間之后也受到社會詬病。這裡需要兩個原則掌握，一是應該在法律范圍內活動，對各種違法活動應該都加以處理﹔二是需要保護普通人的隱私權，避免傷害他人。

　　公眾人物和官員應潔身自好，有自己的私生活准則。社會對於這些人私生活的嚴格要求正當合理，對其進行監督十分必要。不過與此同時，也要避免對低級內容的過度傳播，更不能以“反腐”為名破壞法律的尊嚴。(作者是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