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微博上多數人都是匿名的草根,加上微博本身就是以反傳統、反權威、反主流的“顛覆形象”出現的,這決定了微博輿論場的基調必然充滿了對精英、權威和強者的不屑。 |
上周末微博上幾個成為熱點的話題,將微博反智、反精英、反強者的特性表現得淋漓盡致。
上海某咨詢公司的女老總,發了一條微博抱怨現在的年輕人不注重細節,她說:剛面試了個人,簡歷很漂亮,北大畢業,MBA。我約在咖啡店,結果俺埋單,他絲毫客氣都沒有,飲料都是我端的,大男人家的,這般不懂人情世故。注重細節,成就自己。
招聘者的這種抱怨,如果在過去,放在課堂上講,寫到管理學教科書裡,或者發表在紙媒上,一定會被職場當作“老板告誡年輕人注重細節”的經典案例。可是,發到了微博上,這個老板卻成了被網友攻擊的靶子。很少有網友順著這條微博的邏輯去感慨細節的重要,而是批評招聘者的“傲慢”和自以為是。
有的說,面試為什麼要選在咖啡廳?有的批評:是你面試別人,你選的地點,當然應該你埋單。有的說:這是一個雙向選擇的過程,招聘者並不擁有優勢,你在面試選別人,別人也在面試你……數萬條轉發和評論,批評矛頭都指向那位女老總。她發這條微博的時候,絕對想不到網眾是這樣的反應。可如果她了解微博反智、反精英、反強者的傳播特性,就能預期到這種后果,而不至於如此狼狽。
微博上多數人都是匿名的草根,加上微博本身就是以反傳統、反權威、反主流的“顛覆形象”出現的,這決定了微博輿論場的基調必然充滿了對精英、權威和強者的不屑。傳統主流社會中受到追捧的價值觀和人物,會在微博輿論場中受到無情的嘲諷和消解。現實職場中,人們會以老板為中心,圍著權力轉,崇拜白(領)骨(干)精(英),而微博卻是以消解這種價值觀為樂的。
先來看發微博者的身份,一個公司的“老總”,微博網眾本就對這種“強者身份”充滿反感,一事當前,會本能地站在“反抗老板”的立場上。老板在現實中主導著職場的規則,人們會在這種虛擬空間對老板們的吐槽中獲得一種虛幻的滿足感和勝利感,釋放現實壓力。其二,當下在招聘者與被招聘者的博弈中,企業方本就佔據優越地位,微博上的多數人,大抵都屬於受老板“欺壓”的白領群體,當一個老板訴說現在的應聘者在面試時是多麼不懂禮貌時,自然會遭到微博上“被欺壓的大多數”們的群毆。
這是一種現實空間與虛擬空間的互相強化和激發,當現實社會越是崇拜權力,游戲規則完全受強者和精英支配,貧富差距階層撕裂,虛擬空間便越會呈現出反智、反精英、反權貴的特性。人們在現實中受到的挫折,會選擇在虛擬的空間中贏得精神補償,獲得一種虛幻的愉悅感。與之對應的一個現實是,現實中如魚得水的人物,那些處處逢源的既得利益者,在微博上往往會被拍得體無完膚﹔而在現實中並不如意的弱者,在網絡上往往能獲得一種道義上的優越感,並常常在各種虛幻的網絡討伐中大獲全勝。
這個周末,另一個被微博折騰得灰頭土臉的新聞人物,是著名媒體人楊錦麟。他發微博稱在某地打車時挨宰,起初網友都站在他一邊,譴責出租車司機的惟利是圖和市場的混亂。后來當該地副市長看到事件成為熱點后,私下打電話向楊先生道歉,此后輿情突然發生大逆轉,老楊成為被網眾批評的對象,很多網友批評他隱瞞了很多信息,是利用名人身份欺負出租車司機。
輿論所以發生逆轉,跟副市長的介入有很大關系。開始,老楊發微博曝光挨宰時,是一個消費者的身份——這符合網眾的立場,網眾都是“消費者”,都有過“挨宰”的經歷。可當地方官員給他打電話道歉時,老楊的身份就與官方符號綁在了一起,成為一種特權的象征——幾個人挨宰后會有名人這樣的禮遇呢?結果,故事在網眾的眼裡就成了:一個名人與當地官員聯合在一起欺負一個弱勢的出租車司機。在反智、反精英、反權貴、反強者的微博輿論場中,人們自然會立刻選擇站到雞蛋那一邊——與官方符號站一起的老楊成了一個需要被推翻的“石頭”。
於丹教授這個周末在微博上的遭遇,也是中了“反精英”的邪。昆曲謝幕時被某些觀眾“噓”,本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但大眾名人、學術明星、名利雙收的身份,注定了她的“小尷尬”在微博上會被吐槽成“大丑事”。人們幾乎是以一種等著看笑話、看熱鬧、看現形的心態,等著那些在媒體上風光的名人明星們出丑的。至於當時事實是什麼,並沒有太多的人關心,從吐槽中收獲一種“推倒偶像”的快感,就可以了。這也是一個鮮明的對比,越是在傳統媒體上被追捧的人物,在微博之類的新媒體上越是受到“報復性”的修理,傳統媒體是精英的,而新媒體則帶著濃厚的大眾意味。
這是一個讓精英們很無奈的現實,大眾卻從中獲得了巨大的快感。隻有在這個舞台,大眾才能贏得那些“想象中的強者”。隻有在這個空間中,游戲規則才由多數大眾所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