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比亞終被美國“始亂終棄”了嗎？

資料圖：美國駐利比亞大使館

天色昏暗的拂曉時分，一串長長的美國車隊快速駛離正被戰火摧殘的城市，全副武裝的海軍陸戰隊員貼身護送，F-16戰機進行空中掩護……這很像美國大片中的場景，但實際上是美國近日從利比亞首都的黎波裡撤走外交官時的情景。

2011年，美國介入了武力推翻利比亞的軍事行動。在那場被稱為“茉莉花運動”並波及西亞北非的動蕩中，美國體驗了不少痛苦。盡管美國並不認為那些執政當局行事民主，但它為了自己在中東的戰略利益，還是長期維護了同它們的戰略合作。但在“茉莉花”的外溢下，美國隻得丟卒保車，它在支持實行君主專制的沙特阿拉伯等政權的同時，被迫放棄了對埃及穆巴拉克等當局的支持。

美國對利比亞的態度亦是曖昧並矛盾著的。對卡扎菲的軍人強權，美國並不喜歡。華盛頓對的黎波裡長期制裁，尤其是對利比亞涉足對外國航機的暴恐事件，美國絕不手軟，但這並不妨礙美國利用利比亞。2003年，美國發動對伊拉克的戰爭之后，利比亞主動對英美示好，放棄了它的秘密核武器計劃，這被小布什政府樹為“利比亞模式”，成為美國向朝鮮和伊朗顯示和平解決地區性核擴散問題的典范。

盡管白宮不會欣賞卡扎菲，但美國並無以武力攻打利比亞政府的法理依據與特別利益。利比亞沒有參與針對美國的“911”恐襲，它不僅為洛克比空難作出賠償，而且終止了自己的核武器計劃。當2011年利比亞出現民變時，美國的核心物質利益並未受到直接影響。然而，那一年，美國還是派戰機攻擊了當時利比亞政府軍的地面部隊，其水面戰艦也向利比亞發射了巡航導彈。此后利比亞的亂局舉世皆知：利比亞國內從此失去平衡，新政府無法控制局面。由此導致的直接后果，就是美國在班加西的外交機構被攻擊，美國駐利比亞大使被殺害。這種情況正愈演愈烈，直至美國這次不得不撤出它駐利比亞的所有外交官。

誠然，美國駐外外交官的人身安全理應得到保護﹔同時，利比亞的國家穩定與人民安全也應得到保護。卡扎菲的領導下利比亞或許存在一些問題，但世界各國在不同時候都有過這樣那樣的問題。美國在早期移民擴張階段曾造成數千萬印第安人的死亡，它還採取過蓄奴政策，這些都嚴重有損人權。美國既有爭取獨立的正面歷史，也有對外侵略擴張的斑斑劣跡。

改善治理、促進良政是每個國家的崇高任務，這可以通過國際合作來促進，但實現途徑首先還是尊重主權。如果一國內部的大規模人道主義災難溢出邊界，國際社會可以進行干預，但需納入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等機構的處理框架，並在出現地區安全並發症時交由聯合國安理會做出決定，而非由一個或幾個大國撇開聯合國自行其事。

進入新世紀以來，美國隨心所欲武裝干涉他國的事件屢見不鮮。2003年，美國在缺乏証據與安理會授權的情況下，對伊拉克實施“先發制人”，武裝顛覆伊拉克政權，不僅對自己造成了極為嚴重的災難，還給伊拉克帶來了空前損失。美國在認識到自身錯誤之后卷鋪蓋回家了，但給當地留下了無盡災難。

三年前，美國參加了武裝推翻利比亞政府的軍事行動﹔現在，人們對這類缺乏國際法依據的戰爭后果已越來越看清楚。美國不僅未能兌現其所標榜的良治，反給當地造成亂局，以致自己的外交人員在利比亞都生命堪虞。美國人可以離開，但它留下的混亂局面卻將長期貽害。美國盲目推行西方模式，卻在造成動亂之后一走了之，可謂始亂終棄，損人害己。

（沈丁立，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教授、副院長，海外網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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