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13年开年,缅甸战火烧至中缅边境,并有炮弹落入中国境内。在2010年之前,长达48年的军人政权统治令缅甸这一东南亚地区原本得天独厚的富国彻底沦落为“失败国家”。在这期间,中国的缅甸政策又有何变化?请重温本刊2011年12月15日,当年第35期封面故事《中国缅甸政策检讨》。 |
中方与民主派缺乏联络
8月11日,昂山素季发表公开信《伊洛瓦底江的请求》,针对密松大坝对环境、原住民、安全的危害表示担忧。信中说,缺乏完善的规划、未能执行必要的保护性法律法规以及生态意识较差等,都已经给国家带来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9月初,一群曾经参加2010年大选的候选人和数个民主党派代表要求缅甸最高法院发布禁令,禁止伊洛瓦底江密松水电站大坝工程继续施工,并要求高法就大坝项目透露更多信息。上述政治人士称,如果还是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他们就打算提起诉讼。
9月26日,反对派在仰光举行罕见集会,要求停建密松电站。四天后,总统吴登盛向国会发表声明,根据人民意愿,本届政府任期内搁置兴建密松大坝。此后昂山素季高姿态发言,欢迎政府倾听人民的声音。
密松大坝事件显示了令人担忧的倾向:先前与缅甸军政府单方面达成的协议,如今缅甸人民可能会不认可。整个抗议过程显示了以昂山素季为代表的缅甸民主派在缅甸民众、舆论上的巨大影响力。
这一点令中国投资者异常担心:中国政府至今未和缅甸民主派进行任何官方接触,是否存在沟通渠道令人疑惑。尽管民主派未来执政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不接触政策显然风险巨大。
昂山素季获释后,与众多国家使节会见或通话。其中最为引人瞩目的,是俄罗斯大使与她的会见。与中国一样,因为与军政府的密切关系,俄罗斯向来与民主派保持距离。“俄罗斯和中国的外交官从不参加全民盟组织的仪式,也从不邀请反对派团体参加大使馆的活动。”昂山素季身边的一位政治领袖如此表示。
全民盟发言人向《凤凰周刊》证实,他不记得中国大使馆有任何人来过,不过也表示“说不定他们明天就会来,谁知道呢”。
1990年5月,全民盟取得大选胜利,中国大使馆是第一家对其表示祝贺的外交机构,此举激怒了当时的缅甸军方。据称多年来昂山素季方面始终未忘记这一点。根据国际危机集团2009年发布的《中国的缅甸困境》中的访谈显示,2003年前后起,中国曾经努力与包括全民盟在内的反对党会谈,会谈一度很频繁。报告称,中国并不愿意周旋于军政府和全民盟之间,愿意提供双方和解的支持,但不愿出面。到2009年,中方还曾通过中间人询问全民盟,昂山素季是否愿意接受低于国家元首的职位。
但当昂山素季真正被释放之后,眼看着各国都在与之修好,一些在缅甸的中国投资者至今仍在焦虑地等待中国官方的出面。一位要求匿名的资深投资者回忆,多年前中国与“三足鼎立”中的军政府、民主派、少数民族武装都要保持接触,但如今看到的却是只同军人集团建立联系的“一边倒”。该人士称,在各国都与民主派建立联系的情况下,没有理由显示中国与民主派联系会激怒缅甸政府。
“现在的局面风险太大,比如密松事件,在民主派、少数民族中,竟然没有一个人为中方说话,完全没有代言人。以至于成为缅甸全国的众矢之的。”一位缅甸问题专家告诉本刊记者,“如果还不及时和民主派取得联系,将来可能危害很大。利比亚问题上中国的被动就是个例子。”
而在缅甸军方,一些被认为坚决支持中方的高级将领,则受到了舆论的压力。有缅甸媒体批评他们为亲华“四人帮”。上述人士担心,过度依赖军人集团的策略容易引发民间反弹。
目前,大陆舆论时常认为昂山素季是“受美国人指使敌视中国、围堵中国”的棋子。这在众多驻缅中国人士看来,显然是冷战思维的延续。实际上,昂山素季获释后所有提及中国的表态,都强调了愿意与中国保持良好关系的愿景。
来自少数民族地区的挑战
密松大坝的停建,最早源于克钦族人的抗议。密松大坝位于缅北克钦邦,从一开始,克钦族人就激烈反对。2007年,克钦族首领联盟曾向缅甸国家和平与发展委员会(SPDC)发出通告,反对建设密松大坝。当年底,当地环保组织还给中国领导人发出公开信,要求中国在投资大坝时及时公开环评报告,以及在计划的初期就通知受影响的群众,并允许民众参与决策。
2010年4月17日,密松大坝水电项目工地发生连环爆炸。缅甸方面报道称,共计39枚炸弹爆炸摧毁了10辆汽车、一个大型发电机组、一个仓库、两处哨岗以及水坝工地上一个2000加仑的油箱。另有4名中国工人死亡,超过12人受伤。
分析人士认为,仅仅与中央军政府谈判,未能照顾克钦当地的利益,是当地激烈反对的重要原因。而那些与地方民族自治组织谈判并兼顾各方利益的项目,遭受抵制少得多。据王瑶介绍,这并非是中国一家遇到的问题,也并非仅仅在克钦邦遇到的问题。
2010年5月9日,三名在塔桑水电站工作的中国工程师和一名中国翻译失踪。据缅甸媒体报道,中国曾试图自己解决问题未果,后被迫向缅甸政府求助。
民选政府产生后,缅甸有十多个少数民族政党在国会拥有席位。军人集团对地方控制力减弱,地方民族组织、政党对地方利益的支配能力增强。而少数民族控制的地区恰恰又是缅甸水利、矿产等各种资源富集的地区。这令未来中国在缅甸的投资面临更多变数,思维转变必不可少。
克钦独立组织KIO中央委员会常委基洛接受《凤凰周刊》专访时表示,克钦确实一直反对密松大坝,但对克钦邦境内同样由中国投资的其他众多大坝并不反对。可惜的是,克钦方面的呼声从未被缅甸政府或是中国方面听见过。由于克钦与缅甸政府军的战争仍在进行中,此次缅甸政府停建大坝的决策与克钦方面毫无关系,克钦方面对此也并不知情。
2010年,缅甸6个民族在泰国清迈组成“联邦联盟实现委员会”,作为与缅甸军政府统一斗争的联盟。2011年2月,成员扩大到12个,并改组为“民族联合联邦委员会”(UNFC)。欧盟在其中起到了协调作用。这一组织也被大陆舆论认为是欧美指使下制造缅北混乱,围堵中国的工具。
相关人士透露,上述组织其实多次派代表前往中国,寻求中国帮助和斡旋,甚至想直接将总部设在中国。但这些代表均遭冷遇,最终无功而返。国际危机组织2010年6月在清迈对掸族的访谈显示,他们越来越倾向于向中国寻求帮助而不是西方,“我们不能指望用远处的水(西方)来救家门口的火,我们得用手中的水(中国)。”2011年9月,著名流亡媒体“掸邦导报”新闻社发布中文版。他们用生硬的汉语以邮件形式向中国读者发送新闻,包括对湄公河惨案的报道,表现努力对华公关的态度。
中缅边境长达2192公里,几乎全部为各少数民族武装控制。目前,中方对缅甸边界团体奉行政治上不承认、军事上不支持、组织间不交流、经济上不援助的“四不政策”。
据曾经参加缅共的人士介绍,缅甸北部对中国持有良好印象的少数民族还有很多。缅共时期曾经有大量中国知青到缅甸参战,他们与各反政府少数民族关系密切。“那时候的文工团、医疗队都给当地土族至今留下很好的印象,认为中国人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