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中国时报》3日刊载《日本的无责任社会结构》一文，文章指出，日本社会是无责任的组织结构，事情“自动地”做了，成功的话，大家分享好处，不太说明是谁的功劳。同样的，失败的话，因为事情是“自动”发生 的，即使“反对”也还是做了，所以经常没有任何人“必须”负责。责任共同、无法分割，在这种社会组织结构下，安倍大喊“重建强大的日本”，恐怕还会被人感叹“日本人到底还要幻灭几次才会高兴？”

历史意识以及社会文化的形成，从来不像百米短跑，反而有点像马拉松赛跑，只是所有的跑者都不会看到终点。因此，没办法从一个极端(起点)直接跑到另一个极端(终点)，也没办法在10秒钟之内就知道结果。

2011 年的311核灾以及2012年东亚领土纷争扩大之后，后现代政权民主党的“时代性”无能与无力显现无疑。时代反动的结果，强调日本以及日本人固有价值的 “安倍政权”顺势登场。虽然，结果已经写在历史书上，但是“拿回日本”、“重建强大的日本”等口号仍然被安倍政权喊得震天价响。如果高坂正尧还在的话，恐怕非得再感叹一次“日本人到底还要幻灭几次才会高兴？”

不过就像明治后期到昭和前期的日本一样，今天的日本，到底是走在历史的正轨或者又是另一次的历史逸脱，没法判断。不过，日本人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日本人”确实是在明治时代。此前，日本人几乎不曾认为“日本”是一个国家。“国”这个汉字或“kuni”这个发音对日本人而言，在过去指的是各个“藩”，到今天指的则是“故乡”。“回国”在今天依然不脱“回老家”、“回故乡”之意。

所以，司马辽太郎才会强调“明治国家”是一个“全新”的“国家”。在西化的过程中，日本人无可避免地，非得“定义”自己不可，所以许多启蒙知识人才会拼命地想要替日本人画出“自画像”。

对日稍具认识读者大概都知道，日本人善于阅读“空间的气氛”(空气)。日本人进入某个“场所”(空间／组织)后，首先探寻的一定是这个特定“场所”的“空气”。不懂得阅读空气的人被称作“KY”，这种人很难在日本人的组织中生存，容易被集体霸凌。所以为了自保，非得无止尽地阅读“场所”的“空气”不可。近几年，“KY”一词还一度成为日本社会的流行语。

日本作家山本七平甚至认为“空气”就是没经典、无教义的“日本教”的基本教义。无所不在的同调压力(空气)使得日本社会的生产性极具效率，不需要上级监督，下级组织也能“自行运转”，完成工作。但是，他在1977年出版《“空气”的研究》一书中， 根据他在军中的实际体验，点明“中枢机能的贫弱”是日本军在二次大战溃败的根本原因。日本军失败于“总体目标不明”，“上级指令不清”，“下级组织暴走” 的负面连锁。在“不那样做不行”或“所有的人都会那样做”的时代“空气”的驱策下，下级组织的“自行运转”，上级往往只能追认却无从制止。

最近，收视率高达30%前后的连续剧《半泽直树》说的也是这个“无责任”的结构。这也是 “日本教”的基本教义，所以在日本社会产生高度的共鸣。日本战后被讨论最多的政治思想家丸山真男，1964年刊于《世界》月刊的名论文《超国家主义的论理与心理》也强调日本社会的“无责任”结构。事情“自动地”做了，成功的话，大家分享好处，不太说明是谁的功劳。同样的，失败的话，因为事情是“自动”发生 的，即使“反对”也还是做了，所以经常没有任何人“必须”负责。这是“村”社会的特征。

责任共同，无法分割。村只有一个，别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到今天，日本大企业间的转职，依然比世界上任何工业国家都来得不活泼，即是显例。例如，我们喜欢透过换工作，累积自己的职涯资历并抬升自己的身价。但是，这一 招在日本完全行不通。

所以说，“日本教”是标准的自然宗教，教徒出不去也进不来。天皇制也罢，武士道也罢，都不过是此一“空气”支配的象征罢了。(陈永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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