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渔：请对孩子的苦难保持最鲜活的悲悯

　　跋山涉水、攀爬悬崖，在城里的孩子看来，这是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户外运动。但对于重庆彭水县保家镇羊头铺区五组（原凤阳村）的孩子们来说，这却是他们每天上学的必经之路。当城里的孩子还在睡梦中时，他们就要踏上这长约10公里的求学路，没有灯光、没有柏油路面、没有父母护送，有的只是陡峭的悬崖。

　　文字描述总是苍白的，我们须配合想象才能体会孩子们漫长而艰辛的求学路。其实，也根本就没有路，只是因为这些孩子走得多了，连悬崖峭壁也成了路。在坡度接近90度的山崖上攀爬，在最窄处不到10厘米的细微沟坎上踏脚，这是拿生命在上学啊。

　　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孩子一年365天，天天如此，生生将这段危如累卵的上学路演化为寻常生活的一部分。幼小稚嫩的身体里，藏着一颗坚定勇毅的心灵，也许孩子们对“艰辛”、“苦难”这样的词汇还没有形成足够的自我认知，但在大人眼里，这些在苦水中茁壮成长的孩子，实在让人心疼和感动。

　　然而，说孩子们坚强勇敢，也许更是一种轻佻和残忍。他们分明没有选择，他们只是被动接纳生活赋予的一切，不管这从天而降的苦痛与艰辛是多么难以忍受，他们都得接受，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而且还得保持微笑。在大人眼中一个个坚强勇敢的孩子，与其说战胜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艰难困苦，不如说他们已经麻木于冷酷坚硬的现实。

　　没有谁天生坚强如刚，“苦难是化妆的祝福”这种话在真正的苦难面前，轻飘得像一片羽毛。毫无疑问的是，这险象环生的10公里求学路，对于孩子们而言是漫长的折磨，而小小年纪的他们，本不应该承受这一切，他们其实根本承受不起。万幸的是，孩子们辗转腾挪、技艺高超，多年来竟然没有出过大的事故。可是，谁又能保证这份幸运会一直跟随着孩子们，一旦出现意外，就可能是无可挽回的巨大悲剧。

　　永远不能指望命运始终如一的眷顾，真正的守护天使不在别处，而只能是孩子们的亲人、老师以及学校和当地政府。是的，自然条件很恶劣，修路代价太大；父母都在外打工，年迈的爷爷奶奶无力护送孩子；学校条件有限，不能让孩子们寄宿；村子里也很贫困，对孩子也是有心无力。总之，成人世界抛给孩子们的态度就是两个字：无奈。于是，孩子们就必须靠自己的脚在悬崖和溪涧中踏出一条深深浅浅的路来。

　　有时候，贫穷的确给我们很多理由在责任面前获得豁免权。但面对幼小孩子们备尝的巨大艰辛，仅以贫困来敷衍一切，是耻辱和不可原谅的。就以这些孩子上学的羊头铺完小为例，撤点并校之后，全校学生达到了436人，其中有“好几十个”（具体数字竟也不详）学生就这样翻山越岭地上下学，难道不应该建设寄宿的宿舍吗，哪怕简陋一点，哪怕只是一张床，也能让孩子们不必每天拿生命上下学。而且根据国家撤点并校的政策，建设寄宿制学校亦是其中应有之义，“条件不好”岂能成为不作为和不负责的理由？

　　不知是离苦难太远，还是离苦难太近，麻木总是那么彪悍。孩子们麻木，学校和政府麻木，其实像我等看客也麻木。但是，一个但凡有良知的人和社会，应尽最大努力抵御这种麻木，对日常生活中的苦难，尤其是发生在孩子们身上的苦难，保持最鲜活的悲悯与痛感，并保持行动的敏锐。

　　文/张若渔

(责编：牛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