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瞒一时是一时”中被放逐的秩序

当事实如泥沼般的不堪，忧伤如淤泥倾覆而至。最初传来的消息是：近日，云南临沧市云县一民族中学被曝出几十名学生疑遭下药、被迫卖淫事件。有知情者告诉媒体记者，学生还被当做礼物送往外县给领导使用。而12月3日，来自官方的消息是——目前，发现有3名女学生被性侵，已抓获涉案的社会人员2名，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虽是见多了“被曝出”的神奇，但仍然心怀不安的侥幸，不愿去想灰暗消息中那触目惊心的不堪。而来自官方的碎片化消息，在坐实并非首次惊现的不堪事实的同时，也让人在“进一步侦办中”碎念可期的正义归来。

然而，仅仅是一天的时间，当地官方通报，引起广泛关注的云县民族中学女生被性侵案已经告破。而另一个被媒体披露的消息是，一位接受采访的教育局办公室工作人员说，早在今年8月，事情就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但被当地隐瞒，某领导说“隐瞒一时是一时”，直到近日被媒体曝光。

虽然这名工作人员未能点出这位领导的真实姓名，但是当细节“前两天，当时人家记者来采访，(领导)叫我们回避，不准实事求是地说话。领导都打招呼了，不准乱说乱讲”被这般托出，此中的真实性似乎是不容置疑的。

陪酒、下药、被迫卖淫，如果说这些发生在涉世未深孩子身上的噩梦，所撕开的是让人痛楚不已的旧疤，那么“隐瞒一时是一时”的云淡风轻，所揭开的则是无以复加的溃败。相较于暴力开路，恐惧驭服，甚或是可能的“被当做礼物送往外县给领导使用”，来自公权力的回避、隐瞒，透射出让人绝望的沉沦。

到底要回避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实事求是地说话？什么叫不准乱说乱讲？是维稳思维下的危机公关，还是利益裹挟下的肆无忌惮？再回到整个事件中那些让人惊诧之处，正如媒体所质疑的，一个怀有身孕、不过21岁的许某何以能成为云县的大姐大，又何以能够从学校里肆无忌惮地拉人？学生和学生家长为什么没有直接选择报警，或者向学校报告？为什么被性侵在学生中间流传这么久，而学校却没有丝毫察觉？这些丛生的疑窦，这些被放逐的秩序，或许有着错综复杂的社会现实原因，比如空白的安全教育，比如渐远的亲情疏离，但又是否能从“能瞒一时是一时”的权力逻辑中，找到更可能的答案呢？

无论是维稳下的极力掩饰，还是利益裹挟下的刻意维护，即便是可排除的臆测，这种来自权力逻辑中的“隐瞒一时是一时”，姑且不论这掩耳盗铃式的行为荒涎，在整个事件中，扮演了极其不光彩的助纣为虐角色。可以说，这些不能得到阻止的崩溃，无不闪现着不作为甚至是乱作为的权力魑魅。当公正和正义不能得以实现，失却于权力救济的弱势者，只能在凶悍中选择成为沉默的大多数，渐而失去了对权力的信任。

对照于今日之彷徨，仍然不得不提及，可能已被忘却的贵州习水嫖宿幼女案，当“老师强迫学生卖淫”在县城被传得沸沸扬扬，即便是有被害女孩家长向当地警方报案，但是当地机关仍始终未能对此给出明确的调查结论，一直到来自高层领导的直接干预后，才等来并不复杂的真相。真相和正义在出奇的平静后，终究还是归来，但是由此所引发的公信力危机，让习水所领受的已然不是一时一刻的阵痛。

最新的消息是，云南临沧市就“云县女中学生遭性侵”成立工作组，有最新消息官方将会第一时间向社会公布。或许这可以再次被视为舆论监督的胜利，但是，当“为什么相关部门介入调查，总是在媒体报道之后”之问，仍还要沉重地显现，这依然不能视为事件转机的出现。更深刻的转变应在于“隐瞒一时是一时”所代表的权力逻辑土壤的祛除，而要实现这一转变，所能仰仗的依然在于治理制度的整体向好，尤其是问责制度的坚定有力，让权力拥有者恪守公共伦理，以公共利益为逻辑起点，在面对公平和正义的问题上，不敢也不能回避和逃避。（高亚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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