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员涨工资”，多么撩人心弦的一句话。
因为这句话背后的想象空间实在太大了——庞大的公务员群体与财政支出、灰色收入与腐败、主仆关系、社会公平、贫富差距等话题，都可以在这6个字中找到可以论述的空间。
一条出口转内销的消息
公务员涨工资，又是一条典型的“出口转内销”——外媒先爆，然后点燃国内舆论，之后内地消息再跟进。
这种模式其实挺常见的，至少网上的“据传”“惊爆”“揭秘”之类，尤其是涉及时政和老虎的，很多时候信源都来自外媒。
而涨工资的最初信源香港《文汇报》，这一次则看上去更加靠谱：上至正国级领导干部涨多少，下至最低级的办事员，涨薪幅度都有精确的数字支撑。他们的信源，据说则是本月12日国务院办公厅下发的文件。
“公务员涨工资普遍超过6成”，消息一出，不啻于在本就喧嚣的舆论场里添了一把柴火。
“主人还没涨，仆人倒先涨了”、“先把腐败查清了再涨”、“公务员别再卖萌撒娇哭穷了，看看你们的灰色收入再说”、“嫌收入少你别干啊”……在随便一个转载这条消息的网站下面，都可以看到这样的回帖。
今天上午，人社部副部长胡晓义在国新办的发布会上的一句话，又让这条涨工资的新闻继续占据了一会儿头条的位置。
他是这么说的：“配合这次养老保险制度改革，确实要完善工资制度。国务院办公厅为此转发了三个实施方案，一是公务员基本工资的调整，二是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基本工资的调整，三是机关事业单位离退休人员待遇的调整。这个文件已经发到各单位。”
看来，“基本工资调整”，这事儿属实。
一张需要介绍的背景图
其实去年9月，岛叔就写过一篇《公务员工资到底该不该涨》。但之所以又把这个话题拎出来谈，是因为吧，有时候官员的话就跟新闻通稿似的，得细读才能懂。
简单说吧，首先，这事儿不是单纯的“涨工资”。胡晓义参加的那场发布会的主题，也就是“涨工资”的背景，是机关事业单位的养老制度改革。而工资调整，只是“配套改革”。
众所周知，长时间以来，机关事业单位和企业的养老金发放及管理制度，一直是“双轨运行”的。打个比方，就是之前企业的养老金进入社会的大水池，之后每家每户自己接自来水；而机关单位则是自己建水库，本单位的员工从本单位领。改革之后，机关事业单位员工的养老金也注入那个大池子，家家户户都要开始用自来水了。
还没看懂这事儿跟涨工资啥关系是么？岛叔再简单说吧——养老改革后，机关事业单位的职工要按照8%交钱了，原有的工资扣完这笔之后，到手的反而降了，于是就需要调整了。因为养老改革的前提，是“绝大多数人待遇不降”。
一道蛮难算的数学题
其实岛叔对钱特别不敏感。每个月的工资卡上多了多少，多了少了哪部分都不是特别清楚。所以为了弄清公务员工资的问题，岛叔费劲地看了很多分析。计算过程就不说了，直接说结果好了。
在现有的体系下，公务员的工资由几个部分构成：基本工资、职务工资、级别工资、地方津贴补贴、特殊岗位津贴。理论上，如果你是个领导，在偏远地区，做的又是特殊工种（比如公安、纪检等），可能会有一些加成。但在实际操作中，很多津贴又和级别挂钩，所以职务工资的比例可能比较高。
而此次的“调整基本工资”，注意看是“基本工资”，据分析就是将之前的一些津贴划入基本工资，然后按照基本工资的比例去交养老保险。
还没看懂的岛叔又去咨询了几个公务员朋友，得到的答复就是：基本工资上涨之后，拿出钱来交养老。扣完养老之后拿到手的，有的每个月涨几十块，有的两三百，因为地区、级别、具体部门而不等。
据统计，中国现有的公务员大概有760万人，如果按照每个人每个月涨100块钱算，一年下来也是几十个亿。而100块钱放在现在，真是没什么购买力。一百块都不给我，也是好坏好坏的。但说到底，这笔钱还是得财政出，花的还是纳税人的钱，所以还得慎之又慎。
话又说回来了，公务员的工资到底算不算高？在那篇旧文里，岛叔列举了在东中西部工作的几个公务员，差距还是蛮大的——近似的工作时间，低的每个月差不多1800-2300元，高的一年也能有6-8万，跟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直接相关。
这么多人，怎么涨、涨多少，能既适应养老改革的方案，又不影响现有的收入，还能顾及社会对公平正义的呼声——这道题，确实不好算。
因为它不只是一道数学题。
一架难以平衡的天平
毋庸讳言，质疑公务员涨薪的那些吐槽，都是有道理的。
首先，是由不透明带来的想象——公务员谁还靠工资活着？福利和灰色收入也得算进去好吗？
其次，是涨薪的先后顺序——难道涨薪也得从人民公仆做起？
还有权力可能带来的寻租空间——连一个蝇头小吏都能贪那么多，公务员的队伍这么不干净，凭什么涨？
天平的这头，是抱怨着工作压力大、“5+2”、“白加黑”、“挣着白菜钱操着白粉心”的公务员队伍；天平的那头，是怀疑着公务员工资构成、对社会公平有着强烈向往的网民与公众。如何“允执厥中”？
要我是人社部长，我也挠头。要是能像以前官员的一句常用语解决就好了：“这个问题比较复杂”。
公务员工资十多年未普涨，是个不争的事实。去年两会，“沉寂已久”的孟学农因一番“炮轰”而火了一把：“公务员工资十年没涨，上届政府要担当，因为公务员法和财政预算中都有提到，应逐步提高公务员工资。但由于政府缺乏法治思维，各种顾虑导致最后都搁浅。”
公务员薪资不透明也是不争的事实，而官员队伍中的贪腐分子更给这一事实添了一把火。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看的话，按照级别，将县处级以下都划入“基层”的话，那么在760万公务员中，90%以上的人都是“基层公务员”，工资待遇都很一般。新京报一份统计显示，在20个行业中，公务员平均年收入46207元，排名第13，属于中等偏下。话又说回来，虽然大部分人都属于没有灰色收入的一类，但寻租空间依然客观存在。
另外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公务员内部的薪酬机制、激励机制、晋升机制还很不完善。一个单位里，年轻人往死里干、老人一天悠悠闲闲、能干的不一定比得上能跑的的情况也普遍存在。
去年，有评论说“公务员不涨工资也得好好干”，理论上自然如此。但平心而论，如果一份工作既没能把钱给到位，也不能给明确的职业发展空间，需要仅凭荣誉感和责任心来驱动的话，其实挺难可持续的。毕竟，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人。
侠客岛（微信公号：xiake_island）的观点是，按照国际同行的方式，公务员收入位列社会收入的中等或中等偏下水平，是合理的。同样合理的，是按照社会的物价水平和收入增加，给公务员相应的调整幅度。
而从本质上看，本轮调整公务员工资，和反四风、反腐是同样的思路，只不过后者更加重“破”，旨在消除不合法、不合理的收入和隐性的待遇。这种“改革利益格局”的做法，在我们看来，可能未来都会朝“货币化”的方向发展，即公务员拿到手的就是拿到手的，别的，没有——反正最重要的“福利分房”十几年前就取消了。
公务人员的薪资确实“撩人心弦”。无论是公务员，还是习近平说“只能靠工资”的军队军官，抑或之前因为过高收入而广被诟病的央企负责人，都在此列。因为工作性质的特殊，因此这些人的待遇总会引发对于社会公正的关注。但在反四风、控“三公”，直到养老体制并轨、工资调整等一系列动作中可以看清的是，未来公务员的待遇，发展的方向都是法治化、透明化、制度化。
文/公子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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