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名人逝去,就会忽然跳出来许多假装熟悉他的人。发出一阵惋惜,再加上几句过去阅读、邂逅甚至深交的经历(绝大部分来自百度及朋友圈),就这样让自己跟上了潮流。
沃顿商学院的Jonah Berger教授在畅销书《疯传》中,曾概括出一个非常精炼的词形容这种现象:社交货币。大意是,社交货币能让你在家人、朋友和同事那里,获得更多好评和更积极的印象。而你的做法就是,把自己跟某种很酷的东西绑定在一起。
尽管不完全符合定义,但新闻热点中的人物,其实属于这种社交货币。尤其是考虑到斯人已逝,其吸引力又大为加深。
然而汪国真的逝去,绝对属于例外。朋友圈中刷屏纪念他的人,基本不是假装熟悉,而是全都读过他的诗。信不信由你,你身边找不出几个没读过汪诗的人。即使岛上有几位真的确定自己没读过,看到大家分享的诗句,也都恍然大悟:原来很多人的QQ签名、人人签名、微博签名、微信签名……是从汪国真这里来的。
汪国真逝世的消息传来时,尼泊尔大地震的死亡数字还在不断增长。过去的一周,许多人逝去。许多逝者被怀念,亦被忘怀。
注定灿烂的人生
上周去清华闲逛,发现西阶教室正有场讲座,演讲者名字是西川。赶紧推门而入,发现讲台中间坐着的诗人垂垂老矣。你难以想象,海子、顾城在这个年龄的样子,大概他们自己也难以想象,所以抓住80年代的尾巴,早早离开。
那个年代的诗人,论水准,高出汪者的确不少。但只有汪国真的诗,风靡了一个时代。他陡然走红,然后迅速消失,任由那些诗句流传到今天。
安迪·沃霍尔说,每个人都能当上15分钟的名人。汪国真可能深谙其道,当了一阵名人后自动消失。可惜他远远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直到如今都没能从舞台谢幕。
他的诗,很易懂,特顺口,常励志,谈友情、谈爱情、谈生活、谈理想,适合成为青年男女的“社交货币”。其随着市场经济时代而不断走红的命运,几乎是注定的。直到今天,诸多微信公号里骗点击量的“心灵鸡汤”,大抵从这里都吸收过养分。
此处对汪诗无半点恶意。那个年代,走红的不光有他,周国平、席慕蓉、毕淑敏……你能看到,他们提供了非常类似的心灵鸡汤和社交货币,出现在青年男女的信笺、毕业留言和情书里。
让人惊讶的是,汪国真沉寂多年后,还曾火过。他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竟然是因书法作品成为“国礼”。而他作曲的音乐作品,也收入了中国音乐学院的教材。无论玩什么,都平地起惊雷,这可不是心灵鸡汤能滋养出来的成功。
如果有人注定会在众人面前灿烂,汪国真天生就是那个人。如今,他值得你为他刷屏。
难以参透的轮回
那天跟来自广西宜州的朋友吃饭,说起来第二天是农历三月三,是壮族人最重要的传统节日“窝坡”,等同于汉族人的春节。从去年开始,广西的公众假期里,就加上了这个三月三,每年为此放假两天。三月三这一天,他们要到垌外、田间去唱歌。
吃完饭后的第二天,也就是今年的三月三,看新闻,宜州市委书记黄平权在这一天,从堂弟家在建房的三楼阳台(无护栏)不慎坠楼,去世。
你不由的感叹世事无常。如果广西没有这样的节日呢,如果没有从去年开始纳入公共假期呢,他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在那个没有护栏的阳台?
这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如果。甚至在尼泊尔地震发生前一星期,约50位地震学家与社会科学家在加德满都,预料到尼泊尔可能发生灾难性强震,并建议他们妥善做好准备,都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甚至没能降低悲剧的程度。
剑桥大学地质学系主任James Jackson说,“就像某种梦魇,迟早会发生。”
总会发光的人性
对于这一代人来说,从2008年的汶川地震开始,过去几年间真真切切的对地震有了一定程度的熟悉。
2008年的手机还没有今天这么发达,所以我们看到的是在传统互联网上,如同标语一样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和“今夜,我们都是汶川人”,刷满了每个角落。80后在那场灾难中不经意间证明了,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和责任心。
过去这许多年里,关于灾难后如何救援,人民子弟兵的奉献,民间救援队的日渐专业化,捐助方式的不断变化,对红十字会的怀疑与更多民间公益组织的崛起,地震后的常识,等等,不断出现在这个舆论场中。
无论热血沸腾,还是不断怀疑,无论是否重新建立信任,当灾难来临,我看到2008年去做了一个月志愿者的朋友,一个下午都在心神不宁地刷着来自尼泊尔的新闻。大地震动,珠峰雪崩,数千人丧命,让许多他这样的年轻人,再次坐不住了。
让许多人感动的是,从尼泊尔机场传来消息,在各国游客羡慕的眼神中,来自中国的飞机,已经在不断接走滞留的中国人。中国政府的火速救援,让许多人在也门撤侨之后,再次感慨,一张中国护照的价值,也许的确不在能免签多少国家,而是在你需要的时候,带你回家。
我们自然不应以民族主义心态,看待这场灾难。尼泊尔需要帮助,我们已经有救援队在前线,已经有记者在赶往前线,已经有捐款在征集。我们需要更多人去前线,更多人的关怀,以及更为慷慨的捐款。
这些年的灾难中,我们习惯了在媒体上看到“最美教师”“最美新娘”……之所以这样的新闻横扫我们手中每一个屏幕,就是因为人性的力量在背后闪光,拯救人类的无助与绝望。
据说传播学宗师麦克卢汉离世前,因中风失去了大部分的读写说能力,但在人生走到尽头前,他竟喃喃自语“April is the cruellest month(四月煞是最无情)……”。这句来自《荒原》的诗,让逝者们带走吧,四月也应是最美好的季节。“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不是人性的健忘,而是人类的希望。(文/司徒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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