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岛按】
这两天，热点很多，线头更多。
推荐篇文章，来自新加坡国立大学郑永年教授，选自其《再塑意识形态》一文，侠客岛有删改。限于篇幅，文中一些观点并未完全展开，欢迎大家对其展开探讨。
任何社会都需要意识形态。从社会意识形态来说，中国已经步入一个“百花齐放”的时代，这一方面不必看成是洪水猛兽，这种局面是改革开放以来所形成的多元利益格局的反映，利益的多元主义必然导致思想多元主义，同时多元的社会意识形态从长远来说也可以为国家意识形态的建设提供丰富的资源。不过，这种局面也有令人担忧的地方。为什么？我们可以从如下几个方面来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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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目前在中国存在的大多不是源自中国实践的主义，而是从西方进口而来。历史地看，春秋战国时代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真正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时期。当时中国社会处于大转型，各种思想系统化，互相竞争来影响现实政治。但当时所有的思想和主义都是源自于各诸侯国的实践，各种本土思想也意在影响各诸侯国的国家建设。就是说，各种思想都和现实相关，它们来自实践，不仅能够解释实践，而且也能指导实践。但现在进口的“百家”既不能解释中国的实践，更不能指导中国的实践。人们看不到在操作层面，各种思想和中国的实践的相关性。思想决定中国的前途，思想的目的是指导行动，任何思想是行动导向的。尽管社会层面的意识形态和官方的实际政策之间存在很大的距离，但各种思想的目标就是影响决策者的政策。如果这些进口的思想成为了官方主导的思想，那么会对现实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随着全球化进程，西方思想也在全球化，中国也无意拒绝西方思想。不过，从近代以来各种进口的思想对中国社会政治实践的巨大影响（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来看，人们必须思考这个问题。
尽管中国现在也面临着各种经济、政治和社会问题，但从长远来看，最主要的危机就是中国人尤其是各类精英的思维或者思想危机。自近代以来，中国社会一直处于转型之中。有很多问题是任何一个转型社会都会面临的普遍问题，但也有很多问题是国家战略和政策所致。后一类问题往往和决策者的思维和思想有紧密的关联。且不说毛泽东时代所进口的思想例如“阶级斗争”和“计划经济”对中国社会的巨大负面影响，改革开放以来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等思潮也在继续对中国社会产生类似的影响。只要中国精英层的思维和思想继续处于近年以来“被殖民”的状态，继续让进口的思维和思想来主导改革的政策，那么中国社会将继续面临无穷无尽的问题。
第二，各种思想已经表现为极端性。思想在各国之间流通不可避免，也有其必要性，但极端思想则会产生消极后果。很简单，极端的思想导致极端的行为。在中国，很明显，各种进口的思想正趋向极端。这尤其表现在“左、右（自由）派”之间。“左、右派”尽管并非中国社会的主流，但这两个非主流往往能够在主流社会沉默的情况下绑架主流社会。左、右派之间激烈的思想竞争已经导致了两者的极端化。
第三，各种进口的思想早已经显现出其影响公共政策的取向性。思想由不同的社会群体进口，而进口什么、不进口什么则取决于不同社会群体的利益现状及它们所要追求的新利益。因此，思想始终和公共政策相关。从八九十年代占主导地位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到今天的各种“左”派思潮在这一点上都具有同样的性质。它们一方面追求自己可以获取利益的公共政策，另一方面对这些政策给予了强有力的论证和辩护，使得社会的整体认为它们是在追求公共利益，而非自私利益。
第四，各种思潮不仅和公共政策相关，而且也开始和社会力量相结合。只要是行动导向的，各种思潮必然寻求和社会力量的结合。一旦结合，就可实现“知”与“行”的统一，从而导向现实的改变。改变现实当然是目前中国所追求的。但问题是向什么方向变化？如何变化？变化的获益者是谁？这些变化又会对中国整体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这些问题必须加以回答。简单地追求变化，所得到的很可能是大多数人不想看到的变化，甚至是必须努力加以避免的变化。
当代中国各界的思想状态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这里，我们需要对各阶层的思想意识状况做一些详细的分析，聚焦于四个阶层，包括左派、自由民主派、草根阶层和中产阶层。尽管其他一些社会意识形态例如保守主义、民族主义、新儒学以及各种形式的从西方进口的思潮也对不同的阶层产生影响，从政策层面看，这里要讨论的四个阶层基本上反映了中国社会意识形态环境。（文／郑永年 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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