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万科，从去岁宝能连续举牌，到今天2016年的6月27日万科召开2015年度股东大会。从第一季的“万宝之争”，也发展到了第二季的“万华之争”，人生真如白驹过隙，转眼又快一年了。
各种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一番热闹。不知道这些潮头上的人物有没有空读科幻小说，如果没有，雨果奖得主《三体》确乎值得一读。
站在宇宙暗黑森林的格局上，看人间那一场场博弈，多少也是可笑。人类费劲巴力地突破自我，逃不过三体人一颗“智子”的封锁。三体人面对地球人碾压式的优越感，更高级的智慧要解决它也就是一颗光粒，或者一张二向箔。
但反过来看，人类的可笑之处，也恰是值得赞美的地方。毛主席写诗叫“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天地不仁、时间黑洞，自然都逃不过，但人们毕竟就在不到百年的日子里，为各自不同的生活、情怀抑或信念努力过，抗争过。
天要下雨，又如何？有伞打伞，没伞裸奔。
去留
写下前面这些，只是看了今天万科股东会新闻后的一些感想。
已有的新闻事实，就不重复了，毕竟前几天公子无忌刚刚梳理过，比较新的进展能够成为今天股东会背景板的事情，大概也就是宝能提请罢免王石等一串万科高管的提案。
因此，今天的股东会上，王石谈到了自己的去留问题，“再难，从某种角度来讲，这个公司我是创立者之一，文化也是和我密切相关，从某种角度来讲，我的去留已经不是很重要，重要是这个文化能延续下去。从某种角度来讲，我们是万科文化的守望者，时间关系我不展开，大家都知道我讲的是什么，个人的荣辱去留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言为心声。在这段王石表明心迹的话里，他给了自己两个定位：万科公司的创立者，万科文化的守望者。这是一前一后两番境界，其实，还应该补充一点，也是王石经常说的，他还是万科事业的职业经理人。对公司面临的局面，他也从自己的角度划了重点非重点：个人去留不重要，万科文化延续才重要。
什么是万科的文化？时间关系，他没展开。其实，也未必需要展开。翻开《公司法》或者各种“现代公司治理”的教科书，上面基本都有。规范、透明、公开、民主、保证股东权益、保护中小股民……只不过，这些在其它许多公司，是愿景是努力方向，而在万科，则是现实或者部分现实。
如此，情怀足矣，教训不够。
文化
万科人，爱谈文化，很珍视自己的文化。更多时候，他们其实谈的是自己的成就和愿景。其实在往深里看，谈文化必然绕不开的话题，是企业的制度设计。
万科的特殊性在于股权分散，从草创之初就是如此。股权分散下，企业权力由管理层（创始人）实际控制。这种制度设计，早在1994年就遭遇危机。当年的“君万之争”，君安证券也是在二级市场突然出手，成为万科第一大股东，进而要求对管理层进行重组。此役以王石到证监会告发君安违规操作而躲过一劫，也造就了中国股市的第一次停牌。
几年后，央企华润成为万科的最大股东。毫无疑问，华润与万科的“联姻”，是万科前十几年安稳日子的重要原因之一。那时的华润，以放权的姿态，无为而有为。那时的万科，借信任的力量，铸就自己的商业帝国。
两权
好了，终于说到了“帝国”。也就说到了因为万科这件事，岛叔想到的一个人一本书。钱穆《中国历代政治得失》，老先生1952年几堂课的讲义。钱穆谈到中国政治史上一个“大题目”，皇权和相权之分。
那些商业杂志，常常把一些大企业比喻成“帝国”，不是没有道理的。现代股份制企业，特别是有优势股东的企业，多少有些类似帝国。帝国行政，要讲职官，公司治理，要讲职能。股东大会，代表股东利益的平台，这是公司的权力机关，有点像皇帝的职能；而董事会，是公司的经营决策机构，有点像丞相或者首辅的角色。比如华润董事长傅育宁就在文章中这些说，“现代企业制度中，委托代理制是基本性质，我们不是股东不是老板，而只是受托管理资产的代理人，我们的权力、利益都是有契约明确规定的，除此以外的剩余控制权、剩余收益权不是我们的，对此必须要有充分的认识。”
中国历史的演进，一方面，皇权逐步压制相权，从制度上说，汉唐的宰相独立性较强，到明清，朱元璋处理了胡惟庸之后，连丞相这个位子都没有了。但从另一方面说，皇帝和其代理人之间的关系，又是如此此起彼伏错综复杂。
所以钱穆说，有一代之制度，还有一代之人事。综合起来看，代理人有牛到没边儿的，比较古早；越往后看，没有最高权力的信任和支持，代理人不容易混下去。前者如汉代的霍光，汉武帝托孤的大臣，在历史上的评价也不错，权力大到可以废皇帝，“海昏侯”怎么来的？拜霍光所赐。后者如宋代的王安石，皇帝信任他，他可以大展手脚，不信任他，只能卷铺盖走人。
人心
历史，不是现实的简单对应物，只是有些境况可以借鉴。
宁高宁时代的华润，固非傅育宁时代的华润。宝能增持后的万科，又岂是一年前的万科？出场角色、人脉关系、股权结构，都起了变化。万科管理层与从前大股东建立起来的信任与合作，已经走进了历史。即使重建信任，那也是另一个时代了。
同样，对于华润、宝能、安邦、深铁等所有可能左右局面的参与者而言，其实，这也是一个很深的话题。如果真能入主万科，在呼风唤雨的资本权力之下，与管理团队的那一套“士相车马炮”之间的关系，如何沟通？
在这场商战大片的背后，应该不会有人希望万科真的倒下，包括那些已经出场的，还是没有出场的。就在27日晚间，深交所出手发函华润与宝能。问宝能的是，“你公司及一致行动人提出罢免董监事而未同步提名董监事候选人的原因，请充分考虑并分析说明相关董监事被罢免后对万科日常经营的影响，以及为消除相关影响拟采取的措施。”而问华润的是，“请你公司自查与钜盛华及其一致行动人之间，是否存在协议、其他安排等形式共同扩大所能够支配的万科股份表决权，并说明理由。”
在资本的游戏之外，万科这个实实在在的企业，还在运行。只是——“王石和我的去留问题并不重要，但是如果万科普通员工的人心散了，股东和相关方的利益都得不到保证。我们在任的每一天都会尽到自己的责任。”郁亮说。
毕竟，人心，才是一个公司最大的政治。
文／东郭栽树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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