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美国人停止“山寨”别人的美食是不可能的
其他文化背景的厨师也应该可以自由地践行拿来主义
据《商业周刊》报道,在法国北部,春天的黄昏来得比较晚。到晚上9点左右,这里的乡村地区已经一片寂静,而我们也动身离开玛丽娜·勒庞(Marine Le Pen)的竞选造势集会。这位前总统候选人曾说,这儿才是真正的法国,当然也是美国游客们渴望的法国——没有受到全球旅游业同质化力量影响的法国乡村。
每远离乡村广场一步似乎都意味着远离现代一步。这里的乡村历史是如此的古老,从功能上看似乎是亘古不变的。参天古树在微风中吱吱作响;浓密的芳草轻轻摇摆;而农民们已经在他们的砖房里入睡。日出时,周围的农田将需要农民们的劳作。
之后我们来到了摩登得有些突兀的汽车前,并做出了十分摩登的决定:今晚我们要在哪儿吃饭呢?掏出手机,一切选择妥当。于是我们便驱车前往最近的大城镇圣康坦,因为互联网上的信息显示那儿有各种富有潜力的餐厅。我的旅伴是位法国人,是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美食家。他向我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些我可能希望品尝的当地特色佳肴。我不禁心生神往。
结果“最近”并不是很近,抵达时已经接近晚上10点了。我们找到了圣康坦(Saint Quentin)唯一一家还在营业中的餐厅。进门前我们不禁哈哈大笑。在法国北部的这个中心地带,我们走进了这家美国主题酒吧——Le Golden Pub。
圣康坦的美式酒吧Le Golden Pub
每每听说美国游客在国外蜂拥至美式餐饮店,我都会禁不住地觉得有些好笑。我并不是说在必胜客(Pizza Hut)进餐有何不堪,但我肯定不会飞行近5000公里赶到伦敦皮卡迪利广场给自己点一份必胜客为肉食爱好者“量身定制”的比萨饼套餐。不过,我们现在身处圣康坦,而且已经是晚上10点了。我已经好几个小时没进餐了。我要承认的是,我对一家法国外省餐厅如何“掌勺”诠释我们的美国美食还是抱有好奇心的。
也许你也会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是“离奇的”,不过匪夷所思的程度远不如欧洲的“墨西哥”美食。欧洲的“墨西哥”美食总让我想起寿司店中陈列的塑料寿司:看起来与真货无异,但千万别一口咬上去。在圣康坦的Le Golden Pub,美式美食至少是食物,而且可以算是美式的吧。
美国人当然喜欢吃配奶油奶酪的百吉饼,但还不至于喜欢到必须把它们添加到本地酒吧晚餐菜单上的程度。
最终,我点了一份典型的美式套餐:一个汉堡、一杯苏打饮料和一份香蕉船甜点。
美式汉堡套餐
汉堡配了我从来没听说过的、名为马鲁瓦耶(Maroilles)的当地奶酪。而典型的美式汉堡奶酪往往就像理想的美国人一样简单、友好。美式汉堡奶酪必须易融化,不突兀显眼,甄选标准不强调复杂性或黑暗魅力。而马鲁瓦耶奶酪则很显眼,味道刺鼻,而且质地依然相当坚实。在马鲁瓦耶奶酪上涂了蒜泥蛋黄酱,并放了厚厚的一层法式醋渍小黄瓜,而不是美式腌黄瓜。面包像是某种夏巴塔面包,与汉堡馅相比显得太大了,而且比美式汉堡面包难嚼得多。
当话题转移到汉堡漂洋过海后所经历的怪事上时,我的晚餐伴侣帕斯卡尔(Pascal)说:“问题主要出在面包上。”帕斯卡尔是美式美食的铁杆粉丝,而且对汉堡的结构和外形思考得比我多多了。“美国汉堡的面包微甜一些,在这儿你是找不到的。”它们还富有吸水性,能够很好地吸收肉汁直至汉堡和面包融合成几乎无法区分的一个整体。根据我个人的经验,欧式汉堡的面包从第一口到最后一口都在不断争取独立身份。
至少这个汉堡还是可以合理地被认定为汉堡。与此同时,我的香蕉船甜点份量非常之大,其外形是圆的而不是香蕉状的,占满了一个相当大的餐盘。这份甜点中只有一些不起眼的香蕉片,埋藏在约1700卡路里的奶油中。软糖酱不热,并且质地处于Magic Shell和小熊软糖之间。
这让我想起了一位大学校友的父亲。在从中国移民到美国后,我这位朋友的父亲头几年里一直在一家餐厅工作。她告诉我,他的父亲过了9个月才意识到这家餐厅做的是中餐。初到法国的美国人如果去Le Golden Pub上班,碰上类似的经历是不难想象的。
马鲁瓦耶奶酪
在此我必须得停下来强调一下:我不是那种出了国就抱怨什么都没有国内好的那种美国人。事实上,这顿饭还是美味可口的,至少在酒吧餐食中可以打8分(满分10分)。马鲁瓦耶奶酪棒极了,但让我感到伤心的是在美国还买不到这种奶酪。
无论如何,我在找到这家美国主题酒吧后的希望并不在于找到美食,而是想看看法国人是如何做美式美食的,毕竟我这辈子体验过诸多其他文化背景美食的美国版了。
美食的“拿来主义”
关于美国人“糟蹋”异域美食的文章可谓数不胜数,无论是甜掉牙的左宗棠鸡,还是个头长得超大的美式墨西哥卷饼。在我和他人围绕这个话题展开的大部分对话中,基本假设是问题肯定出在美国人身上,因为我们不能按照外来美食应有的吃法去享受它们。更糟糕的是,我们是美食的帝国主义者,掠夺了其他国家的食谱,然后“糟蹋”它们。比如,“亚洲沙拉”是什么鬼?
美国的中式菜肴
但是,每一种美食都会在引进的过程中丢失,而背后的原因总是相同的。源美食的食材在异域很难找到;外国人很难学会与源美食相关的厨艺;似乎完全陌生的食物很难取悦当地人的味蕾;而异域美食来源地的理念(比如“百吉饼是一种早餐食物”)并不一定会与食谱一道被引进。
众所周知的是,法国拥有非常强大的美食文化,到处都有出色的大厨和极棒的餐馆。但在复制引进异域传统美食时,法国人并不比我们做得更好。其结果也是令人尴尬的“不伦不类”。
但这些都是积极的,因为这些引进错误的结果往往是极好的。除了豆煮玉米这样的罕见例外,每一道伟大的“美国菜”都是别人的传统食物,只不过都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汉堡本身似乎来自德国移民,但到了美国境内后,它又加上了一片微甜的面包、番茄酱和一片腌黄瓜。如此武装之后,它大踏步地荣登全球美食史册。而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说圣康坦对汉堡的诠释不如纽约呢?让美国人停止“山寨”别人的美食是不可能的,我们吃的东西几乎都是从其他地方借鉴过来的。
其他文化背景的厨师也应该可以自由地践行拿来主义。
我在用餐后离开了Le Golden Pub,心里对于没能去尝试法国北部的传统特色菜感到有点失落。但我是在愉悦地吃饱之后走的,说不定我见证了未来经典汉堡套餐的诞生。
责编:刘思悦、牛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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