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局势持续紧张发酵,北约对俄罗斯态度则日趋强硬。在美国向东欧增兵的同时,欧洲国家则展开了密集的外交斡旋。其中,法国表现得尤为活跃,总统马克龙7日到访俄罗斯与普京总统举行会谈,成为自去年底以来第一位到访莫斯科的西方国家元首;随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前往基辅访问。作为目前欧盟的轮值主席国,法国能化解俄乌军事对峙危机吗?
在乌克兰问题上,欧美是存在一定分歧的。相比美国对俄的强势,欧洲作为西方阵营的一部分,在很大程度上是追随美国的,但双方的根本利益又有不同。美国更多出于维系全球霸权考虑,而欧洲虽希望对俄保持一定压力,但出于自身的安全,更希望重启“诺曼底模式”,以和平方式缓和局势。当然,马克龙在这个问题上之所以如此主动,也有诸多考量在里面。
今年4月法国将迎来新一届总统大选,马克龙虽被外界普遍看好,但并非没有压力。当初马克龙作为一个年轻的“政治素人”,走的是非左非右的中间路线,在法国传统政治中并非主流。其之所以能够在2017年脱颖而出,主要是法国民众不愿背上“欧洲病夫”和“欧元区定时炸弹”之名,普遍希望有所变革,而左右两大政党包袱沉重,一直难有作为。换言之,马克龙是以改革的名义才得以上台的,改革既是他执政的目标,也是合法性的根基。然而,无论是强大的社会惯性,还是突发的新冠疫情,都让马克龙的改革严重受阻,不得不暂时搁置。马克龙连任的最大困难并非来自右翼尤其是极右翼的挑战,而是如何说服那些寄予期望的民众再次投票给他。所以,马克龙亟须有所作为,聚拢人心。
当年戴高乐坚持独立自主、维护法国大国地位、对抗美国控制等主张一直深刻地影响着法国的对外政策,无论是主动退出北约的军事一体化组织,积极推动欧洲一体化,还是保持与苏联的沟通对话,以及在西方大国中第一个与新中国建交等等,戴高乐主义思想可谓无处不在。所以,法国虽然是美国领导下的联盟体系中的一员,但始终在某种程度上保持着自己的特立独行,倡导从自身利益出发制定外交政策。
例如,2003年,时任总统希拉克就坚决反对发动伊拉克战争,拒绝对美国的行动提供任何军事支持。现今,法国仍拥有超出其自身实力的政治影响力,致力于扮演东西方沟通的桥梁角色。素有大国情结的法国民众对总统的外交成就有很高的接受度,而将“重振法国大国地位”视为自己使命的马克龙,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抓手。
但同时,法国的国力目前仍有限,仅凭自己单打独斗难有多大作为。所以在马克龙的理念中,欧洲是不可或缺的,欧洲主义也被认为是“马克龙主义”的重要一环。从国内改革、欧洲建设和大国地位这三者的关系看,国内改革是基础,欧洲建设是平台,大国地位是目标,三者相辅相成。经过战后几十年的发展,法国已经深度融入一体化,国内的经济社会改革自然离不开欧洲,而大国地位的实现更只有依托欧盟才有可能实现。反之,马克龙在国内政绩越好,法国的大国作用越凸显,其在欧洲的领导力就越强。
正因为现在内部改革推进艰难,马克龙更急于展现自己的外交能力,增强执政的合法性,赢得民意支持。今年上半年恰逢法国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而执政16年的默克尔离开德国政坛,更是给了马克龙难得的机遇。于是,马克龙高调宣布了包括体制改革、对申根区改革在内的一系列举措,力推其所倡导的欧洲战略自主,目的就是让法国再次成为欧洲的“领导者”,同时达成继续执政的政治目标。
当然,马克龙的策略方向是对的,希望借乌克兰问题的外交斡旋展示形象,但能取得什么样的成果并不好说。
首先,法国乃至欧洲都不是乌克兰危机中的决定因素,解决问题的钥匙也不在自己手中。就像2018年马克龙访美时,虽然受到了时任总统特朗普的热情欢迎,但无论是钢铝关税还是《巴黎协定》双方都没能取得任何进展。之后当外界质疑马克龙此访意义时,法国总统府发言人坦言,总统能够去就已经是最大的成果了。
其次,欧洲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虽然马克龙被外界誉为“最后一任欧洲总统”,但在欧盟内部对其是存在质疑的,认为他代表着法式的“自私”和“冒进”。尤其是部分中东欧国家更期望美国领导的北约提供安全保障,不看好马克龙推崇的战略自主,德国新政府对马克龙的支持也将十分有限。巴黎雅克·德洛尔研究所副所长妮科尔·涅索托在接受《费加罗报》采访时就曾断言,“法国在欧洲注定孤独”。
再次,马克龙能否连任仍有悬念。最新民调显示,马克龙的支持率在24%左右,《经济学人》杂志依据模型推算其连任的概率为79%。但马克龙并非高枕无忧,他面临的是一个高度分裂的法国社会,其领先其他候选人的优势也并不大。法国前总统奥朗德甚至在自己的新书中炮轰马克龙,称其“是一只睡莲上的青蛙,随着事件的发展轻易改变主意”。因此,无论于公于私,马克龙都需要在短期内有所作为,拿出有分量的成绩,虽然他无法说服美俄,但至少从趋势上看,是给问题的解决在做加法。(王朔,作者是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
责编:吴正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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