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路：我們到底在怕什麼

上海地鐵裡，一位老外暈倒引發三節車廂的乘客10秒鐘裡跑光，昨天這則新聞再一次讓人感受到沉重的壓力。

這是老人扶不扶問題的一個延續嗎？有人暈倒在地，肯定是身體出了問題，也許心臟病復發，也許腦袋中有一根血管正在爆裂，正是需要有人幫助的時候，可是一車廂人全跑光了避之唯恐不及。嚴格地說，並不是沒有人幫助，還是有熱心乘客跑出車廂后就去找到工作人員求助，但三節車廂人10秒跑光又讓人無法直視，這似乎又是冷漠社會的一個最新的例証。冷漠奪去了佛山兩歲女孩小悅悅的生命﹔冷漠也曾經讓一位位老人倒在地上，無人攙扶。相比於那些已經釀成的悲劇，這個事至少還有一個不太壞的結果，老外后來自己醒了過來，離開了地鐵，而蜂擁而出的乘客也沒有釀成嚴重的安全事故。

這件事讓人聯想起那個古老的典故，驚弓之鳥。箭還未上弦，鳥兒已墜落。

事后，地鐵方呼吁乘客遇事莫驚慌，冷靜判斷后合理應對或求助，這當然是對的。理性告訴我們，一個暈倒在地的人，他能帶來的對他人的傷害是很有限的，那麼我們到底在怕什麼呢？沒人說得清，怕被訛詐上，怕承擔責任，怕有風險，怕有危險，甚至只是怕，那種沒緣由沒有目標沒有指向的怕。一有風吹草動便人心惶惶，可是要說這怕有多荒唐，似乎也不是，你怎麼知道他為什麼倒下，又怎麼評估這種倒下背后的風險？

責怪乘客遇事驚慌，不夠冷靜，沒有頭腦，沒有判斷力，這很容易，他們確實不夠冷靜也確實不夠清醒。一個老外暈倒在地，結果引發了前后三節車廂的連鎖反應，事后看來，這樣的反應當然是過度了，是不正常現象。我想，事后他們回想起這一幕的發生過程時也會自嘲，對沒有能及時幫助一名身處困境中的人也會不安。隨大流可能很盲目，但當一張張驚恐的面龐從身邊擠過時，你沒有時間也沒有信息幫你完成由恐慌到理性的轉換，10秒鐘，其實只是一個人面對未測事件的本能反應。你在那裡，你照樣也跑。

有些冷漠是道德人性的墮落，但有些冷漠跟道德無關，也跟素質文明無關。不要輕易指責一個人的冷血和無情，因為他確實不知道接下來面臨的風險是什麼。在一起起安全事件中，那燃燒的火苗是如此刻骨銘心，那種恐慌也隨之滲入到內心深處，成為詮釋各種不理性行為由來的一部分，不認識到這一點，空談什麼冷靜清醒，應對無策，於事無補。

時間會讓事故消失在公眾的視線中，但那種挫敗感、無助感在人內心留下的痕跡，是時間難以消磨的。警惕與自保，不得不承認，這一定程度上已經成為社會常態，是我們必須正視的社會現實。上海的這一幕只是某種社會心態的一個縮影。

先有安全感，然后才可能有理性的應對。這跟受害者進了警局就很有安全感是一個道理。人隻有能預測到別人的底線、反應、行為模式，才有可能定位自己的反應和行為模式。乘客的不確定性某種程度上說就是社會的不確定性。如果想讓恐慌無處可逃，那麼安全就得無處不在。

這其實考驗的仍然是社會治理的水平。當社會無法給個人足夠的安全感時，個人隻能用趨利避害的原始辦法獨善其身。在這一方面，道德譴責、素質教育能起的作用其實非常有限。

(責編：於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