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2-20 11:43:03|來源:海外網|字號:
文/王如晨
海外網12月20人點 據新浪科技,亂七八糟的新聞特別多,口水四濺,一片迷障。自己越來越不敢開口、動筆。隻好收心回來,鼓搗一些人們不願看的,期望外圍迂回一番,再次回到主場。
今天就想問一個問題。為什麼,美國的一些互聯網公司生下來沒幾天,就會很快具有一種國際范、高逼格,馬步扎得很(gang)牛(gang)逼(di),成為中國或其他區域市場拷貝的案例?
王侯將相寧有種嗎?肯定不是。你肯定有自己的邏輯,比如說美國是科技大國,互聯網就是它發明的,游戲規則就是它定的,加上資本力量與自由、開放的精神,它的架子很牛了。
在我開始論述前,先“掉書袋”,就一段。(美)埃裡克。沃爾夫《歐洲與沒有歷史的人民》P35的這段話,甚合我意。
它是這麼說的:“如果比較一下可耕地的分布狀況和沙漠及草原的分布狀況,不難看到一個重要差別。干旱地帶的分布一直是很連續的,而可耕地的分布則是零散的,就像群島一樣。游牧走廊使離心運動變得很便利﹔塊狀耕地則迫使人們不斷地回到他們的祖居地。這種山地與雪原的兩分構造塑造了舊世界中人類活動的大部分進程,有時候把游牧民與定居隔離開來,有時候又把他們攏在一起。”
邏輯確實很普通。讀到它時,我腦子裡忽然閃過7年前讀的另一本,也是被人讀濫掉、盜版無數的《狼圖騰》,姜戎寫的。其實我並不同意他的邏輯。草原狼並非是人將它趕到世界的外圍,而是它必須隻能靠這種外圍迂回生存。只是,當人跑到外圍(草原)去了之后呢,就侵入了草原狼的地盤,人反而是一個外來物種了。那麼,侵略與反抗在所難免。草原狼的犧牲,其實就是人反求諸己的寫照,是一種獻祭。書裡的“人”,是一種雙重結構,它是兩種存在觀念的博弈。
在我看來,《狼圖騰》裡的所謂“草原”,就是上面《歐洲與沒有歷史的人民》裡說的一種“連續性”的“干旱地帶”。無論現實地理還是心理意像,都很相似,應該算是同質同構的東西。而“人”原本走出的地盤,就是可耕地,也就是“定居性的”的“農耕文明”。
從時間觀念來說,所謂連續性的,就是一種流動性的、水平的,游牧文化的最大特征就是如此。割裂的、隔離的、定居的、垂直的,就是農耕文明的特征。
這跟美國、中國的互聯網公司有什麼關聯麼?有的。
美國的互聯網公司,生下來就面臨一個龐大的地域,超越國家與民族。當然除了中國、俄羅斯、印度、朝鮮等地盤,呵呵。美國確實是全球科技技術標准、游戲規則的制定者,技術給了它無窮穿透力。但是,這只是工具層面。最重要的還是政經、軍事及意識形態左右下的新自由主義文明、制度文明。當然也包括另外兩種容易忽視的底色,那就是宗教信仰、金融力量,韋伯的書寫得明明白白。
就是說,美國互聯網業,甚至也包括很多傳統產業,一生下來,就長在全球土壤中,而不僅僅是美國。上面許多元素綜合交匯成一種先天的國際化優勢。美國與它能夠直接左右的區域之間是一種同質同構的關系,是一種行對統一的商業環境。如此,即便是新生的美國互聯網公司,也會很快復制,形式上擁有一個龐大的市場。
這個龐大的市場,在技術、制度、文化層面正是呈現為一種“連續性”特征。在物理空間與心理空間,都有著最廣闊的分布。
當然,它不是上面《歐洲與沒有歷史的人民》裡說的現實中的“干旱地帶”,如果將“干旱”視為一種資源稟賦的缺失,我認為它是人口與產業分工因素。畢竟,與中國、印度這類國家相比,美國等科技大國的人口基數不大。而且,由於過去幾十年產業不斷遷移,在產業分工上,它們更單調。當然,你可以認為我們是它復雜、壁壘太多。
這種商業環境裡的“連續性”特征,造就了谷歌、蘋果、高通、亞馬遜、FB、推特,還有最近紅得發紫的Uber們。上一代的科技巨人,IBM、微軟、甲骨文們,甚至兼有制造的英特爾們,都是這種“連續性”環境裡的最大受益者。我之所以不說是國際化的受益者,是因為,“國際化”並不能直接體現這種商業環境的優勢部分。
這種“游牧地帶”的“連續性”,容易生成巨大的離心力,從而裹挾進更多產業資源,為自己所用。
關於“游牧”,你一定能想到元蒙時代,縱橫歐亞的張揚。它就是一種粗放但卻流動的文明。它的水平擴張遠甚於垂直經營,在一個單元內部,它缺少非常精細的垂直分工,更多依賴水平擴張彌補資源。元蒙的殺戮,是開放的馬上文明寫照,也是生存危機的體現,它在人類歷史上留下了短暫卻耀眼的光芒,已經是最后一段奮力博弈的時刻。
反過來,看看身處“零散”、“隔離”、“割裂”狀態下的“可耕地”市場。你知道,平原的形成,現實中,一般都是大河文明的產物。河流,既是古往今來的交通渠道,也是阻隔的力量。古代的“水”與“治水”神話特別多,藝術作品裡“水”的意象也特別豐富,它們對於人格、人的思維的形成,作用非常大。
需要超脫物理世界、放在心理層面看待“零散”、“隔離”的“農耕文明”。由於隔離,這種一個個的市場單元,持續運營,就必須具有自給自足的能力,產業布局上,就容易形成高度垂直一體的模式,就是上下游一體。體現在政治文化上,當然是集權制度了。隻有這樣,在前工業時代,這類市場才會有生命力。
但是,這種“零散”、“隔離”的“農耕文明”市場裡,發展互聯網業,在最初的階段,就比較吃虧了。縱使技術再牛,有無窮的穿透力,但是面對政治、文化、意識思維,它有時也無能為力,有太多的壁壘橫亙在它面前。許多時候,還有意識形態下的強力意志。
我這麼說,並不是一種倫理或道德的判斷,僅僅是價值判斷。我從來就不認為所有壁壘都是負面力量,絕對開放就是偉光正。這個要看具體市場的演進,以及文化層面。新自由主義在墨西哥、阿根廷、北非、東南亞造就的政經悲劇實在太多了。
中國互聯網企業,最初幾年,就是一個典型的復制拷貝。甚至到現在也還脫離不了。一些人在海外尤其是美國看到一些好玩的東西,改頭換面,起個光輝燦爛或者易養的賤名,回來就吆喝著落地,面對資本滔滔不絕、唾沫橫飛。
不信,你把中國所有互聯網公司一一考察,包括BAT在內,看它們當初是否站在人家的肩膀上。這麼說,同樣也不是貶義。就如近代以來其他許多領域一樣,中國最初就是模仿、復制、跟隨,最后嘗試顛覆。更多時候,忽視了產業規律,漠視基礎創新,死在所謂“趕英超美”、“大干快上”的思維裡。
“零散”、“隔離”的“農耕文明”,由於骨子裡不開放,加上商業管控,外部資源整合就很成功。如此,中國互聯網企業甚至更多行業就容易習慣從事最粗暴、粗制濫造的部分,也有的則孤注一擲、劍走偏鋒,最后成了一代拳王,很快淪落。
這種思維導致持續、反復出現這種局面:中國互聯網企業落地容易生存,因為有人口基數、有基數市場,但是卻很難長大,持續。
互聯網時代,在理念層面,沒有什麼真正的國際化與本地化之分。基礎的資源稟賦,是必須依賴當地,比如基礎人力、落地的部分,但是技術、管理工具、資本、平台思維是必須超越區域的。它與“可耕地”的“定居”、“零散”特征之間發生著激烈的矛盾。
除了強力的政治管控,就是一種思想觀念的博弈。零散的、隔離的、集權的商業環境背后,有農耕文明殘留的宗法制、安土重遷、變異了重農主義。而且,這種商業環境裡,內部競爭遠過於外部,窩裡斗是一大特征。BAT之間、3Q之間的博弈,就是一種市場封閉的反映。它造就了大量的熵增,但也鍛煉了生存的本領。
當然,關於游牧與定居,我側重的是發展路徑,面向過去一段,而不是截至目前的整個現狀。事實上,BAT已經進入全球前10名,影響力已非幾年前可比。
世界確實已經有了不同於前幾年的新變化。
前幾年,有本同樣被讀濫的書,《世界是平的》。作者裡面舉了大量例子,其實很多不是互聯網案例,而是制造業與貿易企業案例,有些根本談不上地球平了。不但談不上,反而還從背面証明了壁壘之深、溝壑縱橫:正是因為壁壘太深,許多跨國巨頭才在全球許多區域市場重復布局,有的是繞過關稅壁壘,有的則是利用廉價勞力、減少物流或其他要素成本。這裡面有巨大的階梯差異。這本書視角依然是西方中心論。世界確實平了,但平的基本上都是中國這類發展中國家的一些產業壁壘。那一階段,美國等跨國公司的貿易保護主義卻日益嚴苛。
過去大約6到8年的變化,新跡象在於,海外巨頭尤其是互聯網巨頭遭遇了一些新的挑戰:
一是技術力量、制造力量越來越成熟,部分細分領域甚至出現技術冗余,技術的商業價值沒有得到真正的挖掘,便束之高閣。如此,海外巨頭們的就持續經歷著“技術祛魅”的考驗,過去神話般的色彩開始逐漸淡去,回歸商業基本面。摩爾定律危機正是這種挑戰的微觀體現。
二是互聯網與實體經濟加速融合,從一種被標榜過度的工具變成一種理念。過去一度標榜的所謂“商業模式”、“平台”,面臨著與實體大規模嫁接、融合的考驗。由於市場縱深、人口基數、線下資源遠不夠遼闊、豐富,許多海外互聯網巨頭反而缺少深耕的基礎。而這一過程裡,中國互聯網企業忽然有了巨大的優勢。
阿裡的成長,就是一個典型的案例。最初它是中國尚未真正啟動的市場+日本資本+美國技術與資本的混合物,在走向C端之前,阿裡的效應一般。但是,一旦它與C端關聯,中國巨大的資源稟賦就發揮出來。BAT其他企業,騰訊、百度的邏輯裡也有類似脈絡。
而截至目前,中國誕生的更多小型互聯網,就更帶有垂直特征了。它們生存的空間就是線下世界。沒有這一條件,再復制海外模式,復制再好看,也隻不過是個干枯的技術方案。
這一背景,我將它視為“游牧+定居”的生存策略。“游牧”是一種開放的技術與文化精神,“定居”則是一種深耕線下、融合實體的策略。未來的全球互聯網業,如果想再實現一輪新的勃興,必須同時兼融兩種路徑。阿裡巴巴挂牌紐交所引發的全球矚目,正是兩種路徑的融合與會通。
我們也看到,中國互聯網企業開始更多整合西方互聯網公司。前天,百度巨資注入紅得發紫的Uber,同樣是這一趨勢下的產物。與類電商平台相比,百度的技術氣質深厚,但是落地能力相對較弱,它必須進一步借助細分領域融入融合經濟潮流中。
另一家移動互聯網新貴小米,目前也在加速融入其中,只是它需要盡快化解專利風險。
“游牧”與“定居”的兩種發展路徑,也是兩種思維。它們從最初的對抗,開始過渡到融合階段。美國想徹底依靠冷戰思維下的《瓦森納協定》之類,繼續管控科技業尤其是互聯網業,必定是一種“傷人一千,自損八百”的邏輯。它反而會受困於封閉。因為,在全球范圍內,你再也找不到一個類如中國人口基數、線下資源、市場縱深、成本要素、產業分工結合如此出色的市場了。而且,這可是一個全球最大的統一的市場。
這種融合趨勢,會給那些早起不畏艱難耕耘國際市場的中國企業以更大機會。我一直看好的中國華為,就是其中的典型。它們沒有像許多本地企業那樣,養尊處優,甘於封閉、割裂的小農生活,而是從一開始就踏上國際市場,在非美的區域接連戰勝海外巨頭,當一個融合時代到來時,伴隨背后的是一種開放的精神,中國華為們將受益於這種趨勢。
其實,“連續性”的“干旱游牧之地”,“隔離”、“定居”的“可耕之地”、“農耕文明”,它們就像一幣兩面,不可能單獨存在。一個連續性的世界,缺少天然的大山或重洋阻隔,視野開闊,但過度透明,水至清無魚﹔一個隔離太久的定居地,現實裡的農耕世界,由於它多與大河相關,而后者的形成又與山川有關,因此,它缺少游牧之地的自由。
你能體會到,過度透明的世界,跟過度封閉的世界,它們背后都有一個巨大的障礙。前者漠視了文化多樣性,后者漠視了人性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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