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鐵杆粉絲眼裡,柴靜是女神,在文學青年眼裡,柴靜是林徽因,在新聞系學生眼裡,柴靜是人生偶像。“採訪是一種抵達”——這是柴靜玄乎其玄的表達,而迷失自己的人,不論抵達哪裡,都不是心靈的歸宿。 |
柴靜是誰?
這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也是一個復雜的問題。
在鐵杆粉絲眼裡,柴靜是女神,在文學青年眼裡,柴靜是林徽因,在新聞系學生眼裡,柴靜是人生偶像,在飯局上老男人眼裡,柴靜是小妹妹,在採訪對象眼裡,柴靜是CCTV大牌主持人……
在《看見》所有被柴靜訪問的人中,惟一讓柴靜表情、心緒直至陣腳全面凌亂的隻有一個人——李陽,對於柴靜而言,那次採訪一如拿破侖的滑鐵盧,即便有后期精心的補救掩飾,播出的節目也無法改變柴靜在李陽面前慘敗的事實……為什麼?為什麼那一天,鏡頭前沙發上的柴靜瞬間失去了此前以及此后一貫的從容與淡定?
我嘗試分析一下:李陽是人精,智力、閱歷、表達均非同一般,更重要的一點,作為文化商人,他是理性的——除了打老婆的時候,理性是其內心的本質,瘋狂不過是其謀生的樣子,當因家暴被萬人唾罵的李陽依然堅定地走進CCTV演播室的時候,足以証明著此人內心的強大和有備而來。
但顯然,柴靜和其身邊的團隊對形勢的判斷出現了偏差,直白說就是輕敵了,蓋因過往太多主導一切的輝煌戰績形成了某種一切盡在掌握的優勢心理慣性,他們以為李陽是來承認錯誤甚至接受審判的。
或許柴靜已經做好了類似這樣的准備:採訪中起身為李陽遞上一張面巾紙讓其擦去悔恨的淚水,並且輕輕地拍拍他的肩頭,用耳語般輕柔的語調對他說:“It doesn\'t matter,做錯了,改了就還是Good comrade……”
呵呵,事實上,那天柴靜沒有當場哭出來,也算是堅強了。別忘了,李陽走遍中國教授英語的時候有一句震天動地的口號:“我——愛——丟——臉!”
之所以用不少的筆墨回顧柴靜對李陽的那次採訪,是為了找尋神話人物的弱點,人都有弱點,掩藏弱點是造神者最慣用的伎倆,也是缺乏獨立思考的受眾最容易忽略的,如果你足夠客觀必須先把柴靜還原為一個“人”,然后再去理順她是如何變成“神”的。李陽曾輕輕撕去了女神的面紗,隻不過他是負面人物,站在道德的最低點上。人們更多地議論著李陽的詭辯,而遺忘了柴靜的窘迫。
所以柴靜是根本應付不了《謝天謝地你來啦》這樣即興表演節目的,在李陽的眼裡沒有對CCTV招牌的敬畏,更沒有對一個后輩主持人的敬畏,他不是討好媒體的明星藝人,也不是祈求憐憫的弱勢群體,論口才的功夫,論忽悠的功夫,李陽都可以做柴靜的導師。你知道表演是需要對手配合的,偏偏李陽不解風情。
“總的來說,電視是虛假的藝術。”我不反對柴靜在鏡頭前面努力地去“演”,隻不過當無數人擁躉將柴靜的表演視為真實的時候,再對比其頭上頂著的“新聞”兩個字,就很是錯亂了。換句話說,如果一個人一直口口聲聲追求著新聞真實、客觀,也讓很多受眾堅信其在追求著新聞真實、客觀,而其實際作為和實際效果卻不斷偏離而去甚至背道而馳,這難道不比傳統意義上的“《新聞聯播》”更害人嗎?
一個人的成長環境,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個人的生存方式,對柴靜影響最大的兩個環境,一個是CCTV的招牌﹔一個是老男人的飯局,前者給了她居高臨下、盡情施展的舞台,后者給了她汲取營養、備受呵護的溫床。在CCTV前后左后忙碌的那支全力打造其品牌的團隊面前,柴靜是所謂惟一的核心人物﹔在接踵而來推杯換盞、口若懸河的飯局上那群老男人面前,柴靜只是一個負責斟酒撐場的鄰家小妹。
CCTV需要的是工具,一個能把節目做出影響力和收視率的工具﹔老男人需要的是代言,一個能把自己的想法通過某種形式更廣泛傳播出去的代言,於是,柴靜不得不首先成為一個工具,繼而還必須肩負起一個代言的責任。
放眼世界,除了好萊塢巨星,最受世人推崇的女性的兩大杰出代表人物,一個是睿智的奧普拉,一個是博愛的戴安娜,直發示人,略施粉黛的柴靜的偶像絕對不是其每每接受採訪屢屢提及的安娜卡列尼娜,CCTV和老男人也不允許其成為太過虛無晦澀的安娜卡列尼娜,必須奔著奧普拉和戴安娜的路子走下去——在中國,睿智的女人不少,但往往缺少博愛,博愛的女人很多,但常常缺少睿智……於是,留給柴靜追求的目標變得格外清晰起來。
問題是,柴靜不是奧普拉,也不是戴安娜,她惟一的出路隻有——演。其實,演是很難的一件事,真論表演的天賦,不說別人,我都可以當柴姑娘的老師。但先天不足,可以后天補,柴靜篤定是一個執著且勤奮的女子,何況,飯局上的老男人是傾力相助的“編劇”, CCTV的團隊是鼎力烘托的“導演”,一幕幕睿智+博愛的大戲,終於看見了——演播室裡的柴靜,有點奧普拉的影子,只是因主客觀條件所限,不能像奧普拉那般犀利,於是,退而求其次突出情緒——反打鏡頭中做出的一個又一個豐富中透著呆板的表情動作,以“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節奏,引領者觀眾的喜怒哀樂﹔
外景地裡的柴靜,有點戴安娜的影子,走進由面容滄桑的老人和臉蛋發紅的孩子中間,噓寒問暖,牽手擁抱,同悲同喜,同呼吸共命運,就差喊一句:“我代表D和政府來看望大家了,鄉親們受苦了!”
所以,有人說,柴靜像雷鋒,雷鋒不論幫助了多少人,人記住的都只是“雷鋒”,柴靜不論採訪了多少人,人們記住的都隻有“柴靜”﹔兩者惟一的區別就在於:當年雷鋒做好事的時候,身邊有攝影師,如今柴靜做新聞的時候,身邊有攝像師。
柴靜曾經面對的那些重大的新聞以及重大的新聞人物,一個一個被人們淡忘了,人們隻看見了柴靜,從某種層面上說,你沒法不看見她——因為鏡頭裡到處都是她,她是永遠的主角,一個被量身打造的主角,新聞和新聞人物都不過是配角。
我願意相信夜深人靜的時候,柴靜也能清晰意識到鏡頭裡的那個“柴靜”並不是真實的自己,她是一個工具,一個代言,她享受著工具使用者以及代言委托者給自己制造的名利榮耀,當然,她也不得不承受著——承受著以表演修飾的方式,違背新聞規律乃至新聞理想的一份莫大苦惱……
身不由己,柴靜無法放棄CCTV的聖殿,也無法放棄老男人的飯局,當鎂光燈打開,攝像機開啟,身后是團隊成員期待的眼神,酒桌上是老男人恩師般的寄望,電視機前是無數粉絲崇拜的目光,她隻有繼續演下去,甚至不是為了自己……
所以柴靜隔一段時間就會自行消失,或者在博客上寫一些自我的文字,我想,那是她在拼命找回自己。
柴靜無疑是“成功者”,甚至是標准的個人奮斗的成功者,歷經不少的艱難,也花費了很多的精力,用心了,也付出了。但即便如此,我還希望新聞學院的老師不要把柴靜當做典型教材,新聞系的學生也不要把柴靜當做職業目標,她的成長環境有其特殊性,她的新聞呈現有其特殊性,她是被至少兩股力量合力推動的,她是非典型新聞人,她無法復制。
關於柴靜表演式的新聞採訪方式到底是否符合新聞專業的要求,其實,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問題。說得直白一點,在我看來,柴靜做新聞和於丹做新聞之間,隻少了一本《論語》。
人一輩子要做到三件事:一,知道該做什麼﹔二,知道該怎麼做﹔三,知道什麼時候該停下來。柴靜知道了自己要做新聞,知道了表演著做新聞,這兩點鑄就了她迄今為止的成功,現在,或許該是她思考什麼時候該停下來的時候了。把端著的架子放下,讓表情肢體放鬆,不再刻意去展示什麼,我想,人會更開心一些吧。
我一向主張:“你想擁有什麼,你就去追求什麼。”如果柴靜原本想擁有的就是今天,那我祝賀她﹔然后,我想告訴那些也想擁有柴靜今天的新聞系的孩子們,對不起,東施效顰,邯鄲學步,不論你怎麼追求,你十有八九都無法擁有柴靜的今天。要不,你現在就對著鏡子,看看5分鐘之內能不能做出類似傾聽、微笑、皺眉、抱胸等30種以上的不同表情和肢體,且看著不像是做鬼臉或者多動症。
說實話,我寫這篇東西至少猶豫了三天。我知道此文一出,一定會有人說這樣的陳詞濫調——1,你羨慕嫉妒恨,2,你男人欺負女人。呵呵,隨便吧。我做過十幾年的記者,也做了十幾年的主持人,我對新聞懷揣一顆敬畏之心,更重要的是,我反對一切造神運動,我期望年輕人不要盲目崇拜,要相信自己,要獨立思考,要走上真正屬於自己的一條生活道路。
“採訪是一種抵達”——這是柴靜玄乎其玄的表達,順著這種說法,我以為人生才是最終的一種抵達,而迷失自己的人,不論抵達哪裡,都不是心靈的歸宿。
至少,搖曳風中,不那麼安穩。
所以,看見一切的前提,隻有先——看見自己。
【后記】我這個人不僅平庸,而且中庸,即使參與爭論也盡量堅持“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話說七分,遵從內心去表達,以最大的善意,當然有時為了追求客觀,為了給更多年輕人看待人和事提供一些參考的視角,說出的話難免會得罪人。好在我人微言輕,沒那麼大影響力,不會給一個組織、一個圈子帶去太大的沖擊。其實,若能對哪怕一個年輕人有點幫助,足矣。
(注:本文轉載自“紹三白--鳳凰博客”,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