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凱：“槍挑小梁王”，猛將必發於卒伍

岳飛槍挑小梁王

“很多年以后，奧雷連諾上校站在行刑隊面前，准會想起父親帶他去看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馬爾克斯《百年孤獨》。

“很多年以后……”魔幻現實主義如馬爾克斯，估計也沒想到，這個句式成了中文世界的經典。

如果改寫《說岳》，這個句子倒也不錯。“很多年以后”，岳飛站在臨安城的劊子手面前，准會想起他童年的好多事情——家鄉發了大水，媽媽抱著他坐在一隻大水瓮裡逃生﹔一群小伙伴們在周同老師的教導下習文練武﹔在瀝泉山上斗蟒蛇取得絕世武器瀝泉槍﹔和小伙伴們一路通過武科考試來到汴梁城，然后演出他一生單挑史上的成名作“槍挑小梁王”。

——停！這都是錢彩同學的浪漫主義想象，歷史老師很不滿意，給錢彩判了不及格。

不過，文學老師表示，錢彩編故事的能力不錯，再加點大鵬轉世、三世因果之類的魔幻元素，離馬爾克斯也就是太平洋從東岸到西岸的距離了。

這些故事裡，周同實有其人，曾傳岳飛射術，死后岳飛也曾為其守墓﹔其它情節基本屬於《說岳》的杜撰，只是故事好看，畫面感也很強。比如人美出版過連環畫《槍挑小梁王》，我小時候就很喜歡。小人書總是在小伙伴手中流傳，直到每一本書的主人都沒法找到它們的蹤影。所以，工作之后，又到北京潘家園的地攤上淘了一本80年代版的。封面上的岳飛素白戰袍騎白馬，一槍把金盔金甲的小梁王柴桂挑落馬下。砍人都砍得那麼從容，這完全是“屌絲逆襲高富帥”的樣板戲。岳飛穿著朴素，氣質優雅，文質彬彬，完全符合對“應試舉子”的想象，而且是文科的。

“槍挑小梁王”的故事，意味著《說岳》的編者想賦予岳飛一個符合他們想象的出身。當日在武科場中的人事格局，無外乎一個最有競爭力的窮考生（岳飛）、一個居心叵測覬覦名位的富考生（柴桂）、一群為官二代考生保駕護航的考官（張邦昌等）和一個為國舉賢公而忘私的考官（宗澤）。故事在這樣的格局中發動，最終招生腐敗壓倒了考試的透明公開，能力強的考生雖然贏了考試，卻輸掉了結果——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連岳爺這樣威武雄壯的漢子也難逃考試黑幕而當不了武狀元，那麼，俺們這些在腐敗的科舉中落第的秀才，也堪堪聊以自慰吧——我猜，這是當時那些編故事的草根知識分子為什麼要給岳飛編排一個“考武舉”橋段的心理動因。

(責編：鄒雅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