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天人：外匯儲備補貼民生，靠譜嗎？

繼國家三部委聯合發文放開非公立醫院的醫療服務定價權后，近日有報道稱，國家發改委、國家衛生計生委等部門，也在研究完善公立醫院醫療服務價格形成機制。不少人擔心：醫療服務會不會再漲價？於是，網上又有人提出“妙策”：中國現在外匯儲備不是近4萬億美元了嗎？這麼多錢閑著也是閑著，何不拿來補貼醫療？搞個全民免費醫療，真正讓發展紅利惠及全民，多好！

在中國當下的社會語境中，這樣的建議無疑會在互聯網上收獲一片掌聲，甚至得到了一些“意見領袖”的擁躉。然而，它的可行性怎麼樣？巨額外匯儲備能直接用來補貼民生嗎？

外匯儲備是怎麼一回事

要討論“外匯儲備怎麼用”的問題，首先就得弄清楚外匯儲備是怎麼一回事。

以美元為例，中國不是美元發行國，沒有權力印發美元，隻能從國外渠道獲得。簡單說來，美元進入中國隻有兩種方式：一種是以美元結算的出口，一種是用美元在中國境內進行的投資。

但是，光有出口和投資是不能形成外匯儲備的。由於美元不能在中國國內自由流通，拿著美元的外貿商和投資者必須把美元兌換成人民幣才能在中國使用。當中央銀行通過兌換拿到外匯時，這些美元才成為了中國的外匯儲備。這個過程，實際上是央行用人民幣購買了外匯形成儲備。

宏觀上來說，中國目前的絕大多數外匯儲備來自多年的貿易順差。在以出口拉動的經濟增長下，大量外匯通過出口貿易成為儲備。這其中有人民幣匯率長期被壓低以鼓勵出口的因素，也有全球收支不平衡的大背景存在。

國家持有外匯儲備的主要意義在於防范各種經濟風險，平衡國際收支。當買入人民幣，賣出美元時，人民幣就升值，反之人民幣就貶值。央行就是通過這種手段調控和穩定匯率的，這也是外匯儲備最突出的作用之一。

由於外匯價格有漲有跌，主要以不同國際貨幣形式存在的外匯儲備一般都被投入各種穩健的投資渠道以實現保值，防止因為國際外匯市場波動而導致資產縮水。據估計，中國外匯儲備中有70%是美元資產，而其中美國國債又是大頭，主要原因就是美元資產價格穩定，不易大幅波動。

外匯儲備能否直接分給民眾

天量的外匯儲備，基本上都用於保值的方向，似乎很可惜。所以，這幾年一直有人在說，應該把外匯儲備用在國內的養老、醫療等民生項目上，甚至干脆平分給每一個老百姓。這聽上去好像很不錯？其實遠沒有這麼簡單。

外匯儲備對於穩定一國經濟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絕大多數國家都需要保持一定量的外匯儲備。不過，也早有一些專家指出，中國目前所持有的外匯儲備已經超過了用以達到穩定匯率等目標的數量。所以，外匯儲備本身的重要性並不是它不能“分給民眾”的根本理由。

剛才說了，央行是用人民幣買到外匯儲備的，在央行獲得外匯的同時，國內市場也被投放了等額的人民幣，這部分人民幣在總的貨幣中被稱為“外匯佔款”。由於外匯佔款的存在，外匯儲備實際上是央行的負債，這才是為什麼不能把外匯儲備“無償”地在國內使用的原因。

這可以打個比方：你兌換人民幣時相當於你把外匯“借”給了央行，而你拿到的人民幣相當於借據。顯然，如果把外匯又“還”給了你，你也必須把“借據”還給央行。否則，你拿著新拿到的外匯再去兌換人民幣，相當於央行手上外匯不變，而你手中憑空多出了人民幣，這就造成了無謂的貨幣增發，也叫做“二次結匯”。更何況，如果把重回央行的外匯儲備再分給你，你再拿去換人民幣……就會造成反復的“二次結匯”，形成一個無限增發人民幣的循環——這當然更不可能操作了。

至於外匯不能拿來直接用於國內的民生投入，也是同樣的道理。且不說國內的個人和機構是否接受美元結算，隻要通過買賣拿到這部分美元的人試圖兌換回人民幣，就同樣觸及“二次結匯”，把之前發過的人民幣向其他人再發了一遍。

現實中，除了簡單的一些貨幣操作，比如購買美國國債等以外，動用外匯儲備都必須通過一些購匯手段保証外匯儲備與外匯佔款的平衡。比如，2007年，中國專門運營外匯資產的中國投資有限責任公司成立，當時使用了外匯儲備向中投公司注資。不過其中具體過程是：由財政部發行了15500億元人民幣特別國債，用籌得款項向央行購入2000億美元外匯，用來向中投注資。這實際上就是財政部用一筆人民幣重新兌換了美元，之后這筆沒有對應外匯佔款的美元才能正常使用。

如何用外匯儲備惠及民生

雖然我們說，把外匯儲備直接分給所有公民是不可能的，但是也提到過，通過一些復雜的操作，仍然可以把外匯儲備以不同的方式使用。所以，通過一些方式，使得外匯儲備惠及全民——不僅是從穩定宏觀經濟的層面——並非不可能，而且已經部分實現了。

實際上，國外利用外匯儲備建立主權養老基金的嘗試已存在幾十年，目前已有十幾個國家建立了主權養老基金。將主權養老基金的收益用於發放養老金，就達到了老百姓直接享受外匯儲備收益的目的了。同理也可建立用於其他用途的基金。當前體制下，中央銀行的盈利（其中就包括了外匯儲備盈利）已經上繳財政部，隻要財政部把這筆錢與民生投入挂鉤，也就間接實現了這一目標。

當然，這些做法也需要一些技術性操作以盡量避免“二次結匯”，例如前面提到過的財政部發行特別國債購匯的方式。近年來也有一些專家提出，央行可以選擇多讓私人和企業持有外匯而實現“藏匯於民”。這固然有一些好處，但考慮到這可能需要匯率等一系列改革配套，加上中國老百姓持有外匯的意願並不高，可能在短時間內不會實現。

（邱天人，海外網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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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於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