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客島】世界杯政治學之四：哪些球隊國家沒了卻能進世界杯？

2014-07-03 06:54:00|來源：海外網|字號：

5年前，東郭在意大利的一座叫Rimini的小城玩耍。這裡有據說歐洲最好的海灘。確實，有人為証——海灘上人真多，如果不好，人氣不會這麼旺的。

帶著東郭游覽的大叔，指著蒼茫的亞得裡亞海，帶著各種復雜的情感說：須晴日，看對面海岸，分外妖嬈啊。對面，就是南斯拉夫，哦不，前南斯拉夫的地盤了。

2009年，地球上其實早已經沒有一個叫做南斯拉夫的國家，在巴爾干半島那塊前南斯拉夫統治下的地方，經過近20年的時間，已經分裂出六七個小國。一年之后，它們中有兩支國家足球隊，出現在了2010年南非世界杯的賽場上，一個叫斯洛文尼亞，一個叫塞爾維亞。

“后南斯拉夫”時期的世界杯歷史

最近很多年，世界杯賽場上，我們總能看到兩支來自這個地區的球隊。

比如正在進行的巴西世界杯，是克羅地亞和波黑（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當然，他們小組賽完就都打道回府了，盡管莫德裡奇是銀河戰艦皇馬的核心，米西莫維奇是我大貴州人和的隊長，也是無力回天。

2006年德國世界杯上，是同樣小組沒能出線的克羅地亞和塞黑（塞爾維亞和黑山共和國）。后面這個國家已經不存在了，事實上，在塞黑隊來參加世界杯之前，他們的國家就已經不存在了。當年的5月21日，黑山搞了公投，6月3日，他們宣布獨立。剩下的一半，也在兩天后宣布成為塞黑聯邦法定的繼承國，也就是塞爾維亞。這種政治上的變故或許可以解釋，塞黑足球隊在世界杯上的表現為何如此不給力。他們小組賽三戰全負，在6月16日迎來阿根廷隊時，甚至被刷出了6:0的超大比分，而一年前他們在歐洲區預選賽中，是全世界防守最好的球隊，10場比賽隻丟了1個球。球迷們津津樂道的煤球王兩屆大賽隻進了1球，那球就出現在這場比賽中，當時梅西18歲，穿19號球衣。

再往前，2002年韓日世界杯，來的是斯洛文尼亞和克羅地亞。對，總是有克羅地亞。他們是前南斯拉夫足球隊留下的最大遺產。來到亞洲比賽的克羅地亞隊，是上屆法國世界杯的四強隊伍，陣容豪華，擁有許多足壇常青樹，其中甚至有人穿過12年時光，參加了今年的巴西世界杯——你肯定想到了，就是那位讓萬千女球迷無情拋棄德國帥哥勒夫、風骨堪比美國帥哥囧瑟夫的克羅地亞隊主教練尼克‧科瓦奇，當年身披10號的他，可是被評為韓日世界杯十大丑星啊。你不得不感嘆，這世界變化快。

再往前，1998年法國世界杯，來的是克羅地亞和南斯拉夫。等等，南斯拉夫不是在1992年解體了麼？沒錯，1992年解體的，那是偉大的南斯拉夫社會主義聯邦共和國，現在這位叫南斯拉夫聯盟共和國。是不是已經感到了一點凌亂？其實也簡單，解體的是南聯邦，尚存的是南聯盟，南聯盟再說白了，也就是后來的塞黑，2003年正式改了名字，天空中飄走了四個字，南斯拉夫……再見——看看，想成為一個有段位的偽球迷，就得善於百度啊。

前面說過了，克羅地亞是前南斯拉夫足球隊留下的最大的遺產，這筆遺產終於在1998年收到了豐厚的利息，以至於竟然大爆冷門，在四分之一決賽干脆利落拿下了老牌勁旅德國隊，一舉殺入四強。他們的紅色格子球衣一時間成為要賣斷貨的東西，隊中的達沃‧蘇克還順帶收獲了金靴獎。

再往四年，美國世界杯。前南的那些隊伍，一個都沒有來，他們倒是想來，但是國際足聯不讓，誰讓你們內戰來著，先把家當分好了再說吧。當然，他們沒去，他們的巴爾干鄰居們表現都很高光。羅馬尼亞，“喀爾巴阡山的馬拉多納”哈吉，帶著一幫小兄弟拿下失去了馬拉多納本尊的阿根廷隊。保加利亞，斯托伊奇科夫們甚至戰敗衛冕冠軍德國隊——背景怎麼總是德國隊——殺進四強。

1990年前后的“南斯拉夫足球隊”

再往前看，意大利之夏。我們終於看到了世界杯歷史上一支現象級的球隊了，“南斯拉夫足球隊”。這支球隊，絕對是南斯拉夫足球史上的高光時刻。最終的賽會成績排名第5。整屆杯賽，5戰3勝，輸掉的兩場，小組賽輸給了最后的冠軍德國隊（嚴格意義上是西德隊），四分之一決賽輸給了最后的亞軍阿根廷，還是點球大戰輸掉的。

這支南斯拉夫隊中，球星雲集。隨便拉幾個出來，放到今天，恐怕都是身價排到前十的人物。

達沃‧蘇克，日后的世界杯金靴，當時還隻能身披20號球衣，在替補席上把板凳坐穿。

潘採夫+普羅辛內斯基+薩維切維奇，大殺四方威名遠揚的“三個火槍手”。在那個流行前場“三叉戟”的年代裡，最頂尖的攻擊組合，除了“荷蘭三劍客”、“德國三駕馬車”，恐怕“兵器譜”上，再難有超過“三個火槍手”的了。

“火槍手”們助貝爾格萊德紅星隊1991年奪取歐冠的壯舉，被稱為南斯拉夫內戰爆發前的“末日傳奇”。此后，他們各自的國家隊生涯開始“各找各媽，各回各家”，劃出了不同的人生軌跡。

南斯拉夫足球的這一輪崛起，所謂“黃金一代”站上世界足壇，有一個標志性的時刻，是在1987年的世青賽上。當時，他們半決賽戰勝東德，決賽點球戰勝西德，最終獲得賽事冠軍。我們可以先羅列一下這支球隊的重要球員的大名：

門將：萊科維奇

后衛：賈爾尼、斯蒂馬奇、布爾諾維奇……

中場：博班、普羅辛內斯基……

鋒線：達沃‧蘇克、米賈托維奇……

這群人中很多參加了1990年世界杯。待到下一次卷土重來，又過了8年。卻已經成了不同代表隊的成員。

事實上，南斯拉夫“黃金一代”的終結，也有一個標志性的事件，那就是1992年的歐洲杯。

是的，東郭知道，1992年歐洲杯是屬於“丹麥童話”的。但丹麥這部童話的第一個基礎，正是南斯拉夫隊，如果沒有南斯拉夫隊被歐足聯禁賽，丹麥甚至無法出現在歐洲杯的正賽階段。作為預選賽階段的同小組對手，南斯拉夫隊7勝1負出線，8場比賽進24球，僅潘採夫一個人就打進了10粒進球。丹麥6勝1平1負，成績不錯，但歐洲杯的賽制就是這麼殘酷，這麼好的成績照樣打發到看台上去。

南斯拉夫內戰改變了這兩支球隊的命運。

南斯拉夫被禁賽，而之前，隊中克羅地亞系的普羅辛內斯基、蘇克、博班等人甚至在預選賽階段就已經宣告退隊，進入了國際足聯、歐足聯尚未承認的克羅地亞隊。

丹麥隊得以替補上場，並最終在瑞典書寫了一篇“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童話。要知道，直到開場哨前的10天，他們才接到了替補出場的消息，而主帥內爾森的名言是：“我本來計劃去裝修廚房的……”

極端球迷組織的政治能量

幾年前的2010年，足球的世界裡突然有一個新聞爆點。一群塞爾維亞極端球迷在意大利大鬧熱那亞，雖然是在熱那亞舞劍，用意卻在千裡之外的科索沃。這一年，也是科索沃宣布獨立的年份。

這伙極端球迷的頭目事后被捕，這個被稱為“恐怖伊萬”的名叫伊萬‧博格達諾夫的人，成為最聲明顯赫的足球流氓，事實上，“流氓”這個詞，很難確定他的屬性。對他而言，真正的偶像是“老虎”阿爾坎（阿爾坎其實還是諢名，真名應該是拉日納托維奇）。

阿爾坎，前南塞爾維亞地區極端球迷。2000年死於暗殺，生前對足球的理解，很難讓其他地區的人了解。前南斯拉夫本身的民族問題就非常復雜，塞族、阿族、克族的歷史恩怨交織多年，導致這個地區的足球地理也非常復雜，不同地區的主隊之間，有時候仿佛不是在踢比賽，而是在進行戰爭。球場上的動作、看台上的歌聲，幾乎時時隱含著民族分離主義的潛台詞。電視轉播，則不時變成這種分裂情緒的擴音器。

而阿爾坎顯然深諳其中之道。1990年5月13日，已經處在內戰邊緣的南斯拉夫，迎來一場改寫歷史的足球賽——克羅地亞地區的薩格勒布迪納摩隊主場迎戰塞爾維亞地區的貝爾格萊德紅星隊。一周前，支持克羅地亞獨立的民主聯盟黨在前南斯拉夫首次多黨選舉中高票勝出，大肆鼓吹克羅地亞獨立。這正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時機，阿爾坎率領他的球迷組織“德利耶”3千多人趕到客場，在看台上高唱反克羅地亞的歌曲。主隊當然也不乏類似的組織，包括“極端男孩”之類。雙方在尋找一切可能的機會引發騷亂。

比賽開始后，局面迅速失控。雙方球迷沖進場內，開始大規模斗毆，數十球迷受傷。主隊隊長博班，對，就是1987世青賽冠軍成員，飛腳踹向正在毆打主隊球迷的警察，這一畫面讓他一夜成名，比球場上的靈感還要來得快。這場比賽因為電視轉播，也激怒了成千上萬的克羅地亞球迷。隨即直接引發了前南內戰。阿爾坎的“德利耶”組織也乘機坐大，甚至變成了一支軍隊，成了后來內戰與波黑戰爭的主力。

在1990年前后，在南斯拉夫正在讓整個足球世界為之側目的那個時代，足球和戰爭，便是以這樣一種可怕的方式，交織在南斯拉夫足球隕落的歷史中。

終將被遺忘的巨星們

還是回到1990年后的“黃金一代”吧。

他們都已經老去，老到連尼克‧科瓦奇都能當上主教練，達沃‧蘇克隻能去當評論員了。

但他們的歷史曾經很輝煌，如果沒有如果，他們也許會更輝煌。

1987年世青賽的冠軍和1990年世界杯第5名，陣中的元老們在整個20世紀90年代，在世界足壇縱橫捭闔，以一種“獨行俠”或者“小分隊”的形式。

由於本地區的動蕩，他們中絕大部分都出走他國，在歐洲其它聯賽中闖蕩，且均有所成就。

薩維切維奇和博班，曾經在AC米蘭共同支撐起米蘭王朝，風頭一時無兩。

米哈伊洛維奇，轉戰意甲，任意球獨步天下。1998年聯賽中甚至上演直接任意球破門的“帽子戲法”——這讓巴西世界杯迄今隻有兩個直接任意球入賬的32強情何以堪啊。

蘇克和米賈托維奇，毫無疑問，即使在今天，稍有年頭的皇馬球迷也會懷念擁有“雙子星”的1996至1999年。他們也助皇馬登上了歐洲之巔。

……

但是，在國家隊的層面上，不管他們自己是否這麼認為，客觀來說，留給真正喜歡足球的球迷的遺憾，遠比記憶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