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蘭公投：問題的結束和開始

曾被認為毫無懸念的蘇格蘭統獨公投在最后一個月突然變得波瀾起伏，統獨懸念被保持到公投前的最后一刻。最終，統派有驚無險地勝出10個百分點，聯合王國也因此可以繼續這麼“聯合”下去。

盡管從法理上，不論統獨，伊莉莎白二世女王都仍將是蘇格蘭女王，但作為聯合王國的核心部分，蘇格蘭一旦成為和澳大利亞、加拿大那樣的“挂名邦”，對白金漢宮而言意味著什麼，是不言而喻的，更何況蘇格蘭有漫長的獨立史，一旦“分家”第一步邁出，今后會如何，又有誰知道？如今公投塵埃落定，女王和王室諸人，可以暗中舒一口氣了。

當統獨兩派的民調支持率糾纏不清時，幾乎所有人都將問題歸咎於首相卡梅倫的失誤，認為他自作聰明、決策公投於前，漫不經心、刺激蘇格蘭獨立民調指數飆升於后。盡管保守黨的傳統票倉在英格蘭中南部，蘇格蘭獨立將導致老對手工黨議席大減，理論上對自己有利，但“失地首相”的政治包袱，卻很可能讓他的首相位置發生動搖。如今公投結果有驚無險，卡梅倫估計可以忙裡偷閑，擦一把額上冷汗了。

工黨和自由民主黨在9月16日、也就是公投前兩日，和保守黨破天荒發表了三黨聯合聲明，共同對蘇格蘭進行挽留，並承諾一旦公投結果為繼續統一，將確保在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給予蘇格蘭更大自主權。對這兩個中左翼政黨而言，蘇格蘭一旦獨立，它們在近期內將會因為票倉的喪失而一蹶不振，2016年立法選舉幾無勝算。如今蘇格蘭總算留下，它們恐怕也可以暫且放下心來。

一旦公投結果為“獨”，英格蘭和蘇格蘭之間會出現一條邊界，蘇格蘭將不得不重新選擇貨幣，並面臨著是否、能否加入歐盟、北約、聯合國等一系列棘手問題。英格蘭和蘇格蘭統獨問題的發酵原因很多，但近年來問題凸顯，導火索是北海油氣田的開發和利益分配，一旦“蘇獨”，如何切割大多數油氣井在蘇格蘭海域的北海油氣田利益，如何分配聯合王國的國庫資金和外匯儲備，都會成為棘手問題。英國是核國家，經過半個世紀的演變，全部核力量已被完全壓縮到彈道導彈核潛艇一件“法寶”上，而這件“法寶”唯一的“寶庫”恰在蘇格蘭境內，一旦“蘇獨”，整個英國的核威懾力量也就成了無家的游子，這一前景之難堪，到了連美國總統奧巴馬都坐不住的地步。如今“蘇獨”這顆定時炸彈暫時排除起爆風險，大家也可以稍稍平靜一些了。

然而問題並沒有、也不會因公投的結束而結束：

正如許多分析家所言，蘇格蘭人近年來離心傾向的增加，很大程度上和其左翼大本營的本色，與倫敦自撒切爾時代以來彌漫的新保守主義色彩格格不入息息相關。蘇格蘭人對保守黨不斷削減公共衛生、教育和社會福利的政策深惡痛絕，在英國下院，來自蘇格蘭的保守黨議員隻有一個，這足以說明許多問題。如今家庭雖然不至破裂，但保守黨的既定政策很難因此而發生根本性扭轉——卡梅倫或保守黨很難為了隻產生區區一兩個議席的地區，去改變擁有廣泛選票基礎的綱領，倘卡梅倫真打算遷就蘇格蘭，則保守黨內勢必發生分歧。

工黨和自由民主黨雖然是公投的贏家，但今后其政綱勢必會因此受到蘇格蘭問題更多牽制，政治后果尚待觀察。

盡管蘇獨在蘇格蘭的支持率長期以來和最終的投票結果相差無幾，但最后階段的波瀾起伏，和“統派”的諸多讓步，終究會留下“會哭的孩子有奶喝”的政治后遺症，這可能引發聯合王國內部威爾士、北愛爾蘭的效仿，更可能在全歐乃至更大范圍內引發連鎖反應——成功固然好，即便失敗，也可以獲得原本得不到的許多讓步和“紅包”，穩賺不賠，何樂不為？

“紅包”雖好，畢竟是需要花錢的，這筆錢倘是在預算內調劑，有多得必有少獲﹔倘是在預算外增加，則勢必要加重納稅人負擔，何況蘇格蘭人所追求的大福利、高補貼，本就是“吸金大戶”。

總而言之，蘇格蘭統獨公投雖然落幕，卻不過是一個問題的結束，和更多問題的開始而已。

（陶短房，旅加學者，海外網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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