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相聲應如何“抖包袱”？

第七屆全國電視相聲大賽正如火如荼地進行，雖然參賽者為了獲得好名次，不惜拿出各自的看家本領盡情展現，但是依然給人一種牽強附會的急功近利之感，難免落入俗套，其中存在問題最大和最多的當屬包袱，不由得讓人思考，今天，相聲究竟該怎麼樣抖包袱？

包袱是相聲的重要結構，更是相聲的魂魄，相聲的成功與否，包袱功不可沒，但是，如今的相聲，包袱首先存在過度“刨了”的問題。網上的笑料層出不窮，平日裡很多人都積攢了不少的笑話。以至於有時候，聽相聲，台上說著上句，台下的觀眾就喊出下句說的是什麼，在相聲業內管這種現象叫被“刨了”，這也是相聲演員特別忌諱的事。這其中原因是如今很多年輕相聲演員不會“二度創作”，如今很多相聲演員跟著“錄音機”學相聲，而事實上，學相聲學的並不是包袱本身，而是相聲的包袱結構，像馬三立、侯寶林這樣的老一輩藝術家可以根據表演場地的實際情況、場下觀眾的特點進行包袱變換，甚至同一個相聲段子，每次包袱說的都不一樣。

其次，包袱缺乏高雅性。很多老一輩藝術家拋棄掉的比較低俗的包袱，如今卻被一些年輕相聲演員舊為現用，這就直接導致了相聲缺乏高雅性，變得庸俗。馬三立的《逗你玩》這樣的單口相聲，其實隻有一個包袱，但說出來之后，不光聽的時候讓你發笑，聽完之后即便回到家想起來依舊發笑。而奠定馬三立在相聲界的大師地位的還在於他對於相聲包袱的“三不演”，一是不演“打哏”，熟悉馬三立的觀眾都知道，在相聲表演中，從未看到他用手、扇子或是其他物品打“捧哏”的演員﹔二是不演“倫理哏”，“倫理哏”是指用“爸爸”“兒子”之類的稱呼找便宜﹔三是不演諷刺殘疾人的相聲，而這三“不演”讓馬三立的相聲提高了這門藝術的文化檔次，成為各個階層人們欣賞的藝術，對於當今相聲藝術，也有著深刻的借鑒意義。

如今的相聲，雖然拋出很多包袱，但只是單純追求觀眾哈哈一樂，聽過之后，觀眾並不會通過包袱的起轉承和對相聲本身留下多少印象。而事實上，包袱僅僅是塑造人物的手段。馬三立相聲《買猴》中的馬大哈，寫了個公告，本來要通知“到東北角，買猴牌肥皂五十箱”，可是由於馬虎草率，錯寫成“到東北買猴兒五十隻”，鬧出一連串令人捧腹的笑料﹔還有《開粥廠》的馬善人，慷慨背誦施舍的物品，如數家珍，卻連自己的飯都沒有著落，通過這樣的包袱，刻畫了一個滿嘴雲山霧罩說話不著邊的小人物形象。所有的包袱笑料都活靈活現地表現出這兩個人物的性格特點，而這也是時隔多年，人們依舊難忘這些形象的原因，足見當初馬三立對包袱塑造人物相當的成功。

包袱的運用在於一個“活”字，大師們抖包袱不是機械的背台詞，而是把一段相聲演活了。馬三立的經典相聲《夸住宅》，其中有大段的“貫口”，即一氣呵成，有節奏地把一段詞兒說出來，但是根據現場情況，他也能把“貫口”改變成與“捧哏”演員配合的“子母哏”形式，十分靈活。這樣的相聲表演，台下觀眾想不笑是不可能的。相聲大師侯寶林談到自己幾十年從事相聲藝術的表演心得，認為最精粹、最具有生命力、也是最難把握的至高境界，就是臨場發揮，即興創作（行話叫“現挂”）的包袱。他列舉了在他一生中隻有最為滿意的三次表演。他說“隻有那30分鐘（指在舞台上表演）我才最幸福”。

在日前揭曉的第八屆牡丹獎評選中，南京大學藝術研究院教授、博導、副院長康爾獲得理論獎。在獲獎論文《巧智之美與相聲藝術》中，康爾希望相聲要多些“高檔包袱”。相聲要多一些“巧智”。相聲能夠讓人發笑，是因為它凝聚了創作者的巧妙心思和智慧。相聲要抖包袱，但是不能為笑而笑，要有高檔包袱和笑料。低俗和快餐式的包袱笑料，偏離了相聲藝術該有的藝術本質。而要實現高檔包袱，就要回歸傳統相聲的結構和套路。來自陝西西安市安青曲社的苗阜、王聲帶到第七屆央視相聲大賽上的《滿腹經綸》是今年春節時北京電視台等地方衛視春晚中頗受觀眾喜愛的相聲。該相聲堅持傳統相聲韻味，從頭至尾好包袱不斷，《滿腹經綸》之所以受歡迎不是因為加了多少時尚元素，反而是因為回歸了相聲最傳統的包袱結構、表演技法和手段。

當然，相聲的包袱並非說高雅就能夠高起來。這就需要探討相聲創作和表演人員的素質問題。馬季曾表示：“相聲從業人員文化素質嚴重偏低，大多是半文盲。”他說：“以前我們收徒弟時隻要求五官端正，口齒伶俐，初中以上文化水平就行了。”與此相對，台灣相聲創作和表演人員具有較高的學歷，這樣的文化素質使相聲創作和表演本身就具有了一個較高的起點。別看都是抖包袱和插科打諢，其展現的文化內涵可大不相同，如今觀眾水平的普遍提高，對相聲的包袱的文化質量也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相聲大師侯寶林說過一句話:沒有包袱的相聲不是相聲,全是包袱的相聲也不一定是好相聲。他用四句十六個字來概括：“恰到好處，留有余地，寧可不夠，不要過頭。”這是他精心思考過的藝術實踐經驗總結，“幽默相聲千家樂，貧嘴滑舌萬人嫌”。這是侯寶林生前常說的名言警語。相聲畢竟不是滑稽戲，相聲演員畢竟不是滑稽演員，相聲要振興和產生巨大的藝術吸引力，就從重視相聲包袱開始吧。（魏青）

(責編：於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