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粹是平民的政治思潮。中国广大中下层对社会不满，是民粹的基础。被冠之民粹的仇官、仇富乃至仇学现象，无一不是社会矛盾的反映。官民矛盾、社会不公，平民利益受损，上下层冲突加剧，民粹思潮激荡不足为奇。

民粹黏附于中国政治文化的底色。民粹以“民”为精粹。古代有“民为邦本”、“民为贵”、“民可载舟、民可覆舟”之说。当今“为人民服务”、“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以人为本”等，更是耳熟能详的政治话语。重视民众是对的，如果重视平民而蔑视他人，把人民做片面理解，就滑向民粹了。

当前信息技术的兴起尤其是微博等自媒体的出现，让一部分中下层有了表达情绪和意见的途径。话语权的变化使民粹从潜流化为潮流，传统媒体依然为精英盘踞之时，互联网上却涌起民粹大潮。

大国治理，面对民粹思潮要泰然处之。社会多元思潮的存在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制衡，是正常的社会生态。就民粹而言，其关怀弱势群体、制约精英主义，有一定意义。我们不搞民粹主义，当然也不搞官粹主义、富粹主义、学粹主义。中国既要关怀民粹思潮所包含的正当要求，又要警惕其对社会造成冲击和破坏，防止其走极端、被利用。

治理民粹要缩小社会差距，缓解社会矛盾，扩大社会中层。这些是釜底抽薪的举措。而民粹作为政治思潮，尤其需要从发展民主的角度来考量。民粹多产生于民智初开时期，反映的是中下层的政治意识，蕴含着一些有益的民主诉求。但民粹式民主，目标高、要求急、形式大，脱离现实甚至是破坏性的。物理学上，核反应超过临界即为原子弹，而可控的核反应却变成原子能。放任民粹可能造成社会爆炸，对之加以控制和引导，可能成为民主发展的正能量。

在具体社会中，民主目标不是越高越好，适度民主才是好东西。中国缺乏民主传统，经济文化发展比较落后，民主目标不要做民粹式浪漫追求，而要实事求是，不开空头支票。后发国家推进民主最大问题是过激，往往有名无实，为名所累。此外，脱离法制和程序的民主，尤其是民粹式广场民主，容易冲击社会秩序，效果不好，社会后果严重。邓小平反思“文革”后指出，必须使民主制度化、法律化。中国民主建设要讲究可能性、可行性、操作性。中国社会的进步和人民的理性，总体上有助于抑制民粹并最终超越民粹。▲(作者是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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