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帝国”,中西方的“帝国”有何不同?

2018-06-19 15:23:41来源:澎湃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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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这是中西之间在人与物的关系领域的价值观和相关制度设置的差异。

与此相对照,中国历史上的朝代更替是所谓“革命”,各朝代之间皇帝不是继承的,传统政治价值观推崇皇帝的“家天下”和士大夫的“天下为公”,不仅导致公私不分,也使产权虚置,传统中国社会中并不存在欧洲那种边界清晰的私人“产权”观念,也没有明确个人权利边界、保护私人财产占有的法律体系。虽然也承认“君子爱财”的正当性,但却从未将私人财产占有权置于道德体系的核心,“均贫富”是深入人心的社会正义观的表达。在传统中国社会,人与物的关系由另外一套不同于欧洲社会的价值体系所规制,当人们的活动空间拓展时,人们所做的不是殖民,士大夫“礼不往教”,庶民百姓“入乡随俗”,在传统政治体系的边界地带出现的不同于“殖民化”的社会系统的延展机制,尚未被学界深入探讨。

这是中西之间在人与物的关系领域的价值观和相关制度设置的差异。这种差异,在中西古代政治中表现为不同的对内对外统治目的和价值追求、不同的社会政治变迁动力机制,需要我们在“家”“国”关系的谱系中想象和理解传统中国社会世界的政治体系,而不能盲目照搬源于欧洲社会历史经验的“王国(kingdom)”“帝国(empire)”“国家(state)”等概念。

第二,社会联结方式和复杂社会组织技术的巨大差异

社会边界是普遍存在的社会现象,但是,以用各种边界区隔人群为手段来设计或巩固某种资源配置格局,进而将边界固化以维持这种资源配置格局,具有种性制度的遗传,这并不是所有文明高度发达的复杂社会都采用的组织技术。

在欧洲,深厚的贵族传统、封建身份体系和清晰的教派归属都是以区隔来组织社会的重要方式,而这些社会组织方式在战国以后的中国历史上并不发达。在中国社会传统中,文化和/或种族上的清晰边界存在于知识阶层的观念世界中,仅仅是他们想象“远方”的方式。而现实生活中,在一个族群与相邻的另一个族群之间、一种文化与相邻的另一种文化之间,人们建构了丰富的过渡机制,使得个体可以通过努力来回穿越各种社会边界,在边界上移动甚至刻意模糊各种边界,恰恰是普通人的生存策略。

中国社会发育出来的是不重视边界而强调关系的“差序格局”,乡民认“同族”,移民认“同乡”,文人认“同学”“同年”,武士认“同袍”……各种认同可以重叠并统合在个体的生命实践中。这种“差序格局”造就了一个边界模糊不清、来源多种多样、内部高度认同于“汉”这个身份符号的庞大社会,已经涵盖了今天中国这个现实地理空间里90%以上的人口。这种“差序格局”也成为参与到政治互动中的各行动单元界定彼此关系的结构模式。这种结构机制生成的社会是什么——是“民族(nation)”抑或是“族群(ethnic group)”?这个社会中的人又是什么——是“公民(citizen)”抑或是“臣民(subject)”?作为“帝国”标志的“差异政治”能否造就这种边界在社会生活中没有重要意义的社会?或者说,以“帝国”的逻辑能否造就中国的历史?如果这是一个可以质疑的问题,当然就会进一步引申出中国到底是不是一个“帝国”的问题。显然,在中西方之间存在着社会联结方式的巨大差异,如果不考虑这种差异,难免会错误理解那些与传统欧洲世界貌似的现象,丧失理解和说明中国社会政治传统的能力,也很难给出让生活在中国之中的人们可以认同的答案。

第三,圣俗双重体系与圣俗未分化单一体系的巨大差异

罗马帝国的建立,是罗马共和国将多“城”合而为一“城”的历史过程。罗马对城邦世界的统一也是诸城邦之神融合为罗马一城之神的过程。在罗马帝国消亡以后,欧洲进入了“双城时代”。在罗马教廷影响下的欧洲,一方面,欧洲世俗世界形成的封建制度造成群王林立、各自为政、公益缺失的黑暗社会;另一方面,教廷维持着教会和修道院的科层管理体制并保留了社会流动的阶梯,一度垄断了文字、教育和司法知识,是一个独立于世俗政体的、影响范围超越所有世俗政体、覆盖整个欧洲社会的统治体系,代表上帝,行使救世的权力,维持着“西方”的“一统”。从“为上帝东征”到“上帝号召和平”,再到宗教改革时期各国“为上帝而战”,基督教在塑造欧洲社会的历史上发挥的作用不应小觑。从城邦时代一直到近代君主国家,世俗权力合法性不能脱离神圣力量的加持,宗教一直是重要的社会设置,在中世纪甚至常常处于世俗政体之上或与之平行。

责编:吴正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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