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凱：春節話門神之最不“登對”的組合

門神趙雲

從神荼郁壘之后，中國門神在一代又一代的繼承中、在從一地到另一地的流傳中，演化出了一對又一對。比較常見的人物大概可以數出三四十位來。

這些人物的來源，主要是兩個。一是歷史上比較著名的武將，像關羽、趙雲、岳飛等人﹔二是宋元明清以來流行的歷史通俗演義裡虛構的英雄，像從《東漢演義》拿來“雲台二十八將”裡的馬武和姚期，甚至從《封神演義》裡拿來的燃燈道人和趙公明。

他們的組合配對，一般都很講究。楊宗保配穆桂英這樣的夫妻檔，畢竟少見﹔更多的情況下，還是選擇來自相同背景，又具有一定關聯性的男性武將來組合成門神。比如選《楊家將》裡的焦贊和孟良，很好理解，他倆的關系，連沒啟用記憶功能的輸入法都知道，“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這是句成語。再比如李元霸組合裴元慶，因為他們都是《說唐》裡用雙錘作為武器的少年猛將，差異可能是裴元慶比較帥，而李元霸長得丑點。又比如薛仁貴組合蓋蘇文，他們來自“薛仁貴征東”的故事，卻是敵對的雙方，兩個人在人間勢同水火，到了門神新崗位上，卻可以為主人家的宅院安寧“並肩戰斗”，倒也有趣。

比較“離奇”的一種組合是伍員和趙雲的配對。趙雲不用怎麼介紹了，三國名將，一身是膽﹔伍員這個名字不熟悉，其實就是大名鼎鼎的伍子胥，伍子胥過昭關，一夜急白頭，傳說中也是春秋時代的一員虎將。把這兩個不同時代、不同特點的人湊到一塊，乍看起來確乎不太“登對”，總不成是因為趙子龍、伍子胥的名字中間都帶個“子”字，算“子”字輩兒的吧？

奇怪歸奇怪，這卻是宋代人的發明——

據說宋太祖曾經拜謁武成廟，這個武成廟就是武廟。現在很多地方還保存有文廟，是讀書人祭祀至聖先師孔夫子的地方﹔而武廟裡面供奉的是歷代名將。姜子牙作為兵家之祖坐在武廟中間，兩邊原先以白起、孫臏為左右押班，以下從范蠡、諸葛亮到郭子儀，還有好幾十位。宋太祖視察時指著白起的像說，這個人坑降殺順、坑了四十萬趙軍，怎麼能作為領頭的押班呢？給我換人。不但如此，他還拿把斧子將白起畫像的臉上劃得稀爛。於是，武成廟的左押班換成了吳起。

武成廟裡的故事還沒完，宋太祖之后，又來了位宋真宗。宋真宗視察后居然召開現場辦公會，討論起了武廟裡的“人事問題”。他首先提出，漢名將韓信不能呆在這裡，因為他最終是因為叛國被誅殺的。這個話題一出，群臣紛紛響應。馬上有人表示，唐將李勣也存在重大污點，他在晚年有擁立武則天之嫌，差點葬送了大唐王朝，應該取消他進武廟的資格﹔又有人表示，伍子胥曾經鞭楚王尸，趙雲曾經指著后宮主母的鼻子罵人，都屬於犯上不敬，也應該開除出廟。宋真宗對此的態度是區別對待——韓信、李勣，“皆有大罪，合貶下殿。”伍子胥、趙雲，“此二人亦英杰也，可於門首享祭。”

——明人洪楩在《清平山堂話本》裡講完這個故事之后，附加了一句，他倆“至今於武廟為把門將”。也就是說，從宋到明，至少武廟門口的門神，沒換過人。看來，伍子胥和趙子龍這對奇怪的門神組合，大概真的是因為歷史上一位重要政治人物的直接干預而走到了一起。

（楊凱，人民日報海外版編輯，海外網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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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牛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