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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江:為何幾個字的小說作者能獲國際文學獎

2013年06月08日08:39來源:新華每日電訊字號:

摘要:我問其高產訣竅,答曰:隨心所欲,不用動腦。作者是這樣,讀者也是這樣。在寫小說和讀小說都無需動腦的時代裡,短而精致的文字,反而成為稀缺產品,擁有評論家和讀者的擁戴,也不難理解了。

具有相當國際知名度的布克國際文學獎剛剛揭曉,美國作家莉迪亞·戴維斯獲獎。中國作家閻連科亦獲提名,卻與大獎失之交臂。比較戴維斯與閻連科的寫作風格,會震驚於布克文學獎的“新潮”:戴維斯以其微型小說創作著稱,多部著名作品翻譯成中文隻有幾個字至幾十個字,讓中國讀者大呼“過癮”。如一部名叫《塞繆爾·約翰遜很生氣》的小說的全部內容隻有“尼瑪蘇格蘭就這麼點兒樹”一句。這明明就是我們的“微博體”啊!是不是把微博寫好,就能進軍國際文學界了呢?

從美國評論界對戴維斯作品的評論來看,其意義倒也不全在於“微”“短”。《紐約客》雜志即如是評價戴維斯的作品:“它結合了洞察性、格言似的簡潔性、形式的原創性、淘氣式的幽默感、形而上的無望感、哲學式的壓迫感以及智慧。”夠玄吧!不過,從傳播的角度看,“微型”文學作品的流行卻也有其必然性與合理性。自從有了互聯網,信息便開始碎片化,海量的內容每日沖擊人們的視神經,哪有時間和心思去仔細揣摩長篇文字背后的細膩質地?我有專事網絡小說寫作的朋友,日產上萬字,年產數百萬字,筆耕不輟。我問其高產訣竅,答曰:隨心所欲,不用動腦。作者是這樣,讀者也是這樣。在寫小說和讀小說都無需動腦的時代裡,短而精致的文字,反而成為稀缺產品,擁有評論家和讀者的擁戴,也不難理解了。

戴維斯的成功有其合理性,中國網民的歡呼也有值得探討的地方。文學本是少數人的禁臠,並非人人“玩兒得起”,原因有二:一來,創作過程艱難漫長,一朝成名又很罕見,很多懷揣文學夢想的人最終不得不向生活低頭﹔二來,人才濟濟競爭激烈,光文筆好遠遠不夠,還要有足夠的閱歷和生活,亦即“足夠老”。凡此種種,決定了文學這個東西在很大程度上,隻能停留在“夢想”階段。但碎片化閱讀時代的到來,為這些夢想的實現提供了更加便利的條件。借助微博、twitter這些碎片化閱讀的平台,評判文學作品價值的標准變得更加多元:也許在過去,能用嚴整的邏輯把一個復雜的故事和一系列復雜的人物以周到的方式呈現給讀者,就是好的文學﹔而現在,篇幅微小卻能激發人們豐富想象力的文學,有了同樣的價值。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在我這樣推崇“多元”的人看來,就是好事。

其實不獨文學創作和網絡閱讀。“碎片化”體現在文化生產和文化消費的方方面面。比如“微電影”這個東西,先是網絡惡搞視頻,后是網絡廣告,總是逃不脫戲謔與商業的意味﹔但也有才華橫溢卻隻能把電影當作“夢想”的創作者,在這種碎片化的視覺景觀中,找到了實現夢想的可能:他們用自己的器材和自己的故事,在沒有門檻的互聯網平台上,實現了自我表達。如今,國內不少嚴肅的電影獎(如上海國際電影節),都設立了專門的微電影單元,給予新標准以崇高的禮遇,這固然是“主流”對“邊緣”的吸納,卻又何嘗不是“邊緣”的成功逆襲?老牌的布克文學獎對碎片化文學的禮遇,一如上海國際電影節對微電影的禮遇,也許倉促了些,卻也代表著文藝創作的傳統對新環境下的新價值的支持。

戴維斯的勝利,固然來自她的努力和積累,卻也和她能“勇敢地做夢”有密不可分的關系。比起英文來,漢語顯然更適合想象空間的營造。一句“漢皇重色思傾國”,掀起了多少人內心的隱秘波瀾,又給人們留下了關於那段歷史傳奇的多少玄妙感官?新的技術環境給了我們更多實現夢想的機會,我們又是否做好了將夢想付諸實踐的努力呢?隻怕“傳統”二字,已深深根植於每個做夢者的心中,縱有無限唏噓嘆惋,卻也難以移除了。在這個意義上,戴維斯獲布克文學獎,以及這件事在中國掀起的波瀾,不但耐人尋味,而且意義深遠。(常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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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吳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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