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凱：紂王之子殷郊，從“革命”到“反革命”【2】

從元到明，從“殷交”到“殷郊”的變化，意味深長。中國傳統，天地君親師，天地不論，隻說普通人類可以接觸得到的君親師。

君就是皇帝，皇帝不好怎麼辦？一般情況下先忍一忍，幫他補補台治治病，治了很多次還沒有用，怎麼辦？可以放棄治療去辦他！湯武革命是歷朝歷代造反的樣板戲兼合法性証明，輕易不用，用了就是准備徹底干。這一點，《封神》認同《伐紂書》。當然，君王畢竟離一般人還有一段距離，政治層面上的選擇一旦落實到和日常人際關系相關，就變得非常復雜而殘酷了。

比如說親，親是父子人倫，殷交親手革了紂王爸爸的命，這是兒子用臣子對放棄治療君王的態度來對待爸爸，《封神》不同意這麼寫。失道君王你可以辦他，反正天下就這麼一個人﹔親生老子你還能辦他？天下的男人理論上都要當爸爸，兒子打老子不全亂套了！所以殷郊出場，來了個180度大轉彎，寧可不要他的革命性和破紂大斧，也不能得罪天下的爸爸們。這一點，哪吒也會有同感，明明都已經割肉剔骨，嚴重斷絕父子關系了，還是在師父們的幫助下，和李靖握手言和，重續天倫。到了《說岳》，更絕。曹榮已經是公認的漢奸了，他兒子曹寧向岳飛投誠，准備講點民族大義，卻不小心誤殺老爸。回到岳飛大營，岳大帥當即翻臉不認他做朋友了，導致這位猛將羞憤自殺。

至於師呢？傳道授業解惑，但又不僅僅是知識上和業務上的指導者。師在感情上有點像父親，所以叫“師父”﹔也有點像領導，所以古代官員要拜座師，自稱門生。殷洪拿陰陽鏡晃赤精子，殷郊祭番天印打廣成子，這就不對了。助紂為虐還可以說是政治上的某種選擇，加上點父子親情的掩護，本來也是佔點道理的﹔但是一旦干了欺師滅祖這種傳統中最不能忍受的事情，殷郊之死也就沒什麼悲劇感了。

那結果仿佛是——他活該。

（楊凱，人民日報海外版編輯，海外網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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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鄒雅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