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07月02日09:03來源:中國青年報字號:
摘要:痛打“死老虎”,輿論和公眾僅僅獲得了一種虛幻的反腐快感,輿論監督被演繹成一場輿論宣泄,這個過程中並無監督,隻有報復性宣泄。 |
十八大后掀起的反腐風暴中,多名高官落馬,有的源於公民實名舉報,有的“毀”於情婦反目,有的是紀委和巡視組發現的。輿論對這些落馬貪官的報道有一個共同點,即輿論和公眾對這些官員落馬前的監督,基本處於真空或空白狀態,落馬后則是報復性、扎堆式的曝光,一切骯臟的勾當都抖出來了。事前監督的空白,與事后曝光的集中﹔落馬前一邊倒的贊揚,落馬后一邊倒的狠踩﹔落馬前的堂皇形象,與落馬后的丑陋齷齪,形成鮮明反差。
就拿某昔日位居高位的官員來講,其在位時媒體的公開報道中從未見過他半點負面新聞,可落馬后每天都有猛料曝出:怎麼斂財的,怎麼買官賣官的,怎麼玩女人的,怎麼道德敗壞,怎麼粗暴專制——他被描繪成無惡不作的丑惡嘴臉,這便形成一種莫大嘲諷:此人干了這麼多壞事,作風品性如此惡劣,為什麼落馬前媒體沒有半點兒報道,紀委監察部門沒有半點兒察覺?其實,越是試圖將落馬貪官描繪得盡可能的黑,越是嘲諷著監督體制的無能。
民間對此有一個形象說法“打死老虎”,老虎死了,是可以隨便打的。媒體曝光官員的丑聞,是媒體在行駛輿論監督的權利,可像這種對落馬貪官一邊倒、跟風式的狠挖,能叫輿論監督嗎?在某種自上而下的傳播驅動下,習慣性地將落馬貪官描繪成無惡不作的妖魔,完成對貪官的丑化和妖魔化,將其淹沒在“反腐人民戰爭”的海洋中,在對貪官的集體道德審判中完成一次宣泄,將所有對腐敗的不滿都移情到對這隻“死老虎”的深惡痛絕中。這,是一種報復性宣泄:落馬前無法監督,落馬后必須狠狠地踩。
痛打“死老虎”,輿論和公眾僅僅獲得了一種虛幻的反腐快感,輿論監督被演繹成一場輿論宣泄,這個過程中並無監督,隻有報復性宣泄。一場起底式的狂歡之后,腐敗依舊。因為缺乏正常的輿論監督,這種“落馬后貪腐大起底”除了滿足窺私欲外,並不能對官員形成真正的威懾力。那些圍觀者只是將這些落馬者看成偶然的個案,自信這麼倒霉的事不會落到自己身上。
落馬前對官員的監督,才叫真正的輿論監督,也才會對公權力形成充分的威懾和約束。在新媒體的助力下,加上民權意識日益彰顯,高層反腐決心不斷強化,輿論監督的能量呈上升趨勢。可受制於各種限制,輿論監督的力量仍很脆弱且軟弱,一方面很容易被形形色色的阻力扼殺,另一方面,一定級別的官員,其實往往游離於輿論監督之外——在一些位高權重的部門,甚至監督一個局級、處級干部都非常難,這便導致落馬前是監督真空,隻能在落馬后去報復性地“鞭尸”。
監督的真空是權力的保護傘形成的,而不是媒體的失職。不想監督的記者不是好記者,不想曝光的新聞紙隻能算廁紙,可阻力重重,輿論監督的微弱之光很容易就被掐滅。這甚至形成了一種怪誕的分裂,同樣的行為,官員落馬前后的報道描述完全不一樣。某個高官落馬后,媒體報道其開會時喜歡嚼口香糖時,其一邊嚼口香糖一邊打斷下屬這樣的細節,在落馬前可能會被描述為“不拘小節”、“有親和力”、“個性官員”,落馬后則會成為作風蠻橫、不尊重下級、獨斷專行的佐証。落馬前有些行為被描述成“雷厲風行敢做決斷”,落馬后則成了“作風粗暴缺乏民主”。落馬前都是孔繁森,落馬后都是王寶森,落馬前一切都是好的,落馬后一切都是惡。
這種輿論生態完全不正常,一些官員一步步地滑向腐敗的深淵,難道不也與這種缺乏正常監督的輿論氛圍有關系嗎?對於官員的報道,日常報道越干淨,落馬后的報道會越臟越丑陋越惡心。輿論監督的目的是限制權力作惡,沒有輿論監督,落馬后“報復性起底”必然臭不可聞丑不忍睹。